埃斐走路时脚步很轻,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一寸寸地往前挪,他们看起来不像是碧蓝海水下的游鱼,也不像是轻盈滑过天际的海鸥——这些经常被用于形容神秘的归栖者们的词汇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硬要说的话,他们看起来可能更像搁浅的鱼,又或是被剪掉了羽毛的鸟。
“你们今天齐聚于此,应该已经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屋子里鸦雀无声,在这种静谧的氛围下,这个柔和而平静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念诵悼词,“我相信你们也做好了准备。”
她的视线从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身上流淌而过:“如果你们想继续留在这里,以归栖者的身份度过余生,请举起你们的手。”
没有人举手——或者说,更像是没有人作出反应。虽然他们身处同一个房间,但他们像是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所罗门听见了她的叹息:“那么打算离开这里,不想再作为归栖者,而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的,请举起你们的手。”
依然没有反应……所罗门并不意外,他猜这也是埃斐刚才叹息的原因。
“我不明白,猊下。”开口的是一个男孩,因为他眉目间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机灵与狡黠,所罗门对他印象颇深,如今那里只剩下了悲伤,“为什么您要问我们这些呢?无论我们留还是走,乐意还是不乐意,如果您下令,我们都会遵从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埃斐说,“我并不是在通知你们,只是在询问你们。”
“我们也不知道,猊下。”一个有着浅色头发,容貌英俊的男人回答,所罗门上一次并没有见到他,或者他当时伪装成了其他模样,“我这两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把自己灌醉,然后随便躺在哪条街的角落,期待有一个人用刀把我捅死,但那些人只是拿走了我的钱——两锡克尔,我的命居然不如这点东西值钱。 ”
“过去的我们即便流浪在外,也只是表面如此……在内心深处,我们知道哪里是我们最落魄时也能回来的地方。”年迈的老人说,“而这处最后的归所也不再能为我们提供庇护了,悲伤屋真正成了我们的伤心地。”
“我们确实有很多地方可以去,有很多地方可以供我们躺着,闭上眼休息。”机灵男孩说,“也许您期待着我们的答案,可我们之中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回答您,猊下,我们只知道自己无家可归了。”
“我们哪儿也不想去。”一个神色憔悴的年轻女人说,“我们想像现在这样,活得自由而有尊严,可您现在要将这些收回去了。”
“我从未给你们自由和尊严。”埃斐摇了摇头,“这是你们与生俱来的权利,并不是从我这里得来的。”
“可只有您这么说。”男孩说,“在遇到您之前,我只是市井街头的一个小扒手,靠偷窃别人家里的一点米面为生,不识字,也不被任何人赏识,哪一天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我比任何人清楚自己曾经是什么东西。您现在当然能说服我们,但当我们离开这间屋子,回到真实的世界,现实又会告诉我们,这些权利是源自高贵之人的恩赏,或是源自神明的赠予。”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看着他,神情很温和,“但这正是我希望你能克服的,西伦。”
男孩的眼眶肉眼可见地发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