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只是长得像她,米莉图姆小姐。”他意有所指,“但在这副皮囊之下,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伊尔苏。”
她似乎不太相信:“所以你真的没感到后悔?一点也不?”
“我为什么要感到后悔?”塔木卡说,“请千万别误会我,米莉图姆小姐。别说后悔,此刻我心中甚至没有太多愁绪,只是……您也明白,雨季总是能勾起人的回忆,哪怕是您平日里不愿意想起的。”
“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回忆过去的人。”
“人一旦有过去,就会忍不住回忆过去。”塔木卡叹息一声,“当我年幼的时候——请别看我现在胖成这样,曾经也是一个小男孩呢——听说过一个传闻,只要足够虔诚,你的祈祷便能够被风带到天国,众神之主安努会为你实现一个愿望。”
“三岁小孩才会信这种故事。”米莉图姆嗤笑一声,“如果虔诚祈祷便能上达天听,神庙里的祭司们大概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确实如此,然而直到七岁,我都对那个故事念念不忘,母亲过世后,连我的梦呓都变成了祈祷。”塔木卡说,“那个时候,我尝试过许多种办法。我将祷告写在碾平的芦苇上,放在火里点燃,看着蒸腾的热气带走了祷告的余烬,飘得却还没有一个烟囱高。”
“每到狂风暴雨的时候,我就跑到门外,大声呼喊自己的愿望——最疯狂的时候,我什至去偷其他人家剩下的鸡鸭羽毛,打算做一副翅膀,因为我想要像鸟儿那样飞到天国面见诸神,恳求他们复活我的母亲,结果是我蹲在屋檐上试飞的时候摔断了自己的腿。”
“这听起来太蠢了。”米莉图姆评价道。
“是啊。”他佯装出伤心的模样,用袖子按了按眼角,好似在擦拭眼泪,实则是擦掉了脸上沾染的水汽,“很久之后,我才从猊下口中得知,天国并不真的在天上。唉,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这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等、等等!”米莉图姆打断了他——作为在场两人中更年轻、更像孩子的那个,她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天国不在天上吗?”
塔木卡微笑地看着她:“哪怕以您的年纪,这心碎的日子未免也来得太晚了。”
“可天国如果不在天上?那它在哪里?”米莉图姆几乎要语无伦次了,“天国在天上,冥府在地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它的位置相对于我们而言在天上,但本质上,那和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这是猊下的原话,可惜我那时太过愚笨,无法领会到她语言中的深意。”塔木卡轻声道,“许多年过去,当我游访各个国家的时候,曾在尼普尔的宫殿中看见一个用水晶打造的大缸,当时的尼普尔王在水晶缸里养了许多颜色艳丽的鱼。”
“为了让它们活得舒适,他还命人在水晶缸里放了砂砾、淤泥、鹅卵石和水草,试图还原出它们原本的生活环境,鱼儿们的食物有专人照料,如果有一条鱼死了,便要有一条人命为鱼陪葬。”
米莉图姆沉默片刻:“……看来王的兴趣比起其他国家的君王而言确实不算太奇怪。”
外庭院的狮子只想要新鲜的生肉,而狮子的主人只想要一床有着卢伽尔之手气味和体温的被褥。
“如果你阅览过其他国家书吏记载的起居注,会更加惊奇的。”他低声笑了,“有趣的是,尽管尼普尔王愿意为这缸鱼花费那么多心思,他平日里最喜欢做的,却是用力敲击水晶缸的缸壁,看着鱼儿们在惊慌中一哄而散,或是躲进石头的间隙,又或是将身体埋进泥沙,每当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便放声大笑,并且乐此不疲。”
“有时,他还会故意放入一只体积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