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陌生的世界。
或许她真的老了,也可能是她终于能再一次感受到和过去的联系了,在此之前,维系她和“过去的她”的唯一纽带只有那场战争。
“但这种顾虑完全是多余的——当王将这一职责赋予你们的时候,就代表你们有权作为王的左膀右臂去处理这些事务。”她说,“塔兰特,你没有拘泥于我之前留下的备选,而是用自己的想法规划了新的渠道,我知道长老会议卡了你很多次,但你最后抗住了压力,这是一种极好的尝试。”
“西杜丽,你选择以不变应万变,拖到埃安那主动出招的想法也是正确的,他们对我们要达成的目的一无所知,既然如此,不妨让对方先把底牌打出来,他们再喜欢胡搅蛮缠,也不过是伶人娱众的戏码罢了。”
一边说着,她的指尖一边慢慢地点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让我失望的……”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狮子不该被羊的叫声吓住,明白了吗?”
听到这里,吉尔伽美什轻轻笑了几声,他笑得很慢,但与她指尖发出的“哒哒”声莫名地契合。
“很高兴您同意我的意见。”缇克曼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拿起了另一块泥板,“从塔木卡寄回的报告来看,北方的境况似乎意外平稳,基什王用了一些手段,让塞姆人和本地商人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好厉害!”恩奇都说——介于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很不自然的夸张,缇克曼努觉得他应该是想模仿吉尔伽美什,给她的话捧场。
尽管在外表上已是少年,但他对人类文明的理解确实还是一个稚儿,缇克曼努猜他其实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很努力地想要融入这种氛围中。
吉尔伽美什觑了他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同样的事放在以前,这位坏脾气王早就为有人胆敢在自己面前称赞阿伽而发怒了(特别是当她这么说的时候),不过他对恩奇都似乎有一种对待平辈的容忍——尽管知道这两人似乎在战斗中达成了某种近似朋友的情谊,这对缇克曼努而言依然是一件稀奇的事。
“以一个自幼失怙的年轻君王而言,确实如此。”缇克曼努继续道,“不过,基什王日后面对的情况会越来越恶劣,若塞姆人判断巴比伦尼亚是适宜定居的——尤其是阿卡德人,他们自身也孕育了较为成熟的文化,不会轻易被苏美尔人同化,阿卡德人必然会在毗邻基什的地方建造起自己的城市,到时候基什西侧的贸易线就完全被切断了。”
“真过分。”恩奇都仿佛感同身受地说道,“为什么塞姆人要来抢占基什的土地呢?”
缇克曼努抬头瞥了他一眼:“是乌鲁克刻意引流来的。”
“……”恩奇都做了一个将嘴合上的动作,可怜又无辜地看着她。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初识人类丑恶嘴脸的第一课,不过对于用这种小动物般的眼神博取原谅的技巧,他可真是越来越熟练(而且越来越没有心理负担)了。
距离他彻底融入人类文明的日子应该不远了,缇克曼努如是想道。
“总之,对乌鲁克而言,这次引流显然没有达到我们当初想要的效果。我已让塔木卡尽快回国,播种季之后,商队就几乎不会有大范围的流动了,我们需要尽快考虑下一步的对策。”缇克曼努继续道,“另外,尽管卢伽尔下了令封口,但我离开乌鲁克的消息依然传了出去,追查一下消息流出的源头……处理老鼠的时候不要脏到自己的手,明白了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