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师回新丰之后, 裴凛之与将领们商讨军情,分析过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西戎可能会有什么对策,其中便提到了议和一项。
只是没想到这议和来得如此之快, 西戎是在试探麻痹他们, 还是虚得连再战一次的余力都没有了?
裴凛之问:“人在哪儿?”
斥候答:“我们过来的路上遇上了王爷, 被王爷带走了。王爷让属下前来禀告将军一声,他稍晚点再过来找你。”
裴凛之立即会意过来,萧繇是担心自己受伤的事被西戎方知道, 便颔首:“我已知晓, 你先下去吧。”
斥候答应着离开了。
吉海问:“师父,我们要同西戎议和吗?”
裴凛之说:“先看看他们提的什么条件。”
晚些时候, 萧繇过来了,裴凛之问:“使者呢?”
“给送到驿站去了。”萧繇进屋就忙跺脚,走到桌边, 将手伸向桌上一个小小的茶炉取暖, “你屋里怎么这冷, 怎么补烧个大点的火盆,没炭了吗?”
裴凛之提起炉子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没烧,晚上再烧。”
萧繇斜睨他:“裴将军,我发现你跟皇兄越来越像了。”
裴凛之听他这么说, 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此话怎讲?”
“我皇兄堂堂一个皇帝, 吃穿用度节俭得不行。你也跟我皇兄一样。”萧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裴凛之笑笑:“这不是条件艰苦么, 那么多弟兄都在挨冻呢。你跟西戎使者聊过了, 他们那边的目的是什么?”
萧繇喝完一杯茶, 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还不是为了求和,说是愿意割地赔款。”
裴凛之抬眉:“割多少?”
萧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以潼关为界,潼关以东归我们,分而治之。”
裴凛之哈哈笑:“那他们也未免太小瞧人了。让他们退到长城以北,否则免谈。”
萧繇笑起来:“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这就完全没有和谈的必要了,我去把那三个使者杀了。”
“不用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裴凛之抬手制止他,“但现在也不能放回去,他们一路过来,军中的情况都看在眼里,为免他们回去禀告情况,先扣留起来,派人严加看管。”
萧繇摇头:“也就是你还遵守这劳什子邦交礼仪。要我说就该杀了,省却多少麻烦事。”
裴凛之说:“先看守起来吧。”
马上就要到元旦,裴凛之没再下令攻打长安。乘胜追击当然是最好的,但上次那一仗伤亡有点大,将士们需要休整,养精蓄锐。待过完年,养好伤病,才能以充沛的精力与体力去打最难的一仗。
当然,这也给了西戎重新调集各路兵马的时间,如果西戎兵都集齐了,对他们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根据探子打探到的情报分析,西戎总兵力三十万左右,如今已经折损七万,西线的吐谷浑帮忙牵制了七万,各地边境约摸驻扎着五万兵力,长安附近能调动的兵力大约有十一万。
西戎面临生死存亡关头,边关的兵力多半都会调集回来,那就是十六万左右,甚至还可能会临时征兵。
安军包括伤员在内,总共不到十五万人,两军兵力上数量相当,西戎骑兵数量更多,接下来的仗异常难
打。
裴凛之已经下令,让雍、梁两州刺史领兵前来增援。
下一次开战,他希望一劳永逸,毕竟拖下去,伤亡只会更惨重,希望薛钊他们能够赶得及。
除夕夜,建业。
太初宫内,萧彧坐在暖阁内,看阿平在九九消寒图上涂上一片红梅花瓣。
阿平涂完,将朱笔放下:“爹爹,已经过完五九了。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呀?”
萧彧回过神,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少年,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春暖花开的时候,也许就回来了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一仗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打完。每每接到战报,他都无比揪心,战报上列出的伤亡数字,那些冰冷的数字后面,是成千上万条生命,也意味着成千上万家庭的心碎与绝望。
他讨厌战争,讨厌杀戮和死亡,但也知道,有些杀戮是无可避免的,他不去做,将来阿平也得去做,否则就等着别人来屠戮自己的同胞。以战止战,这是唯一的出路。
阿平说:“要是我能快点长大就好了,就能帮爹爹和师父分忧解难了。”
萧彧欣慰一笑:“你现在该做的事,就是好好长大,学好本领,这样才能替爹爹分忧。”
“嗯,我会努力的。爹爹,你陪我去放爆竹吧。”阿平拉着萧彧的手。
萧彧说:“乖,你自己去吧,我坐会儿。”
阿平便起了身:“好,那我去了。”
萧彧说:“注意安全。”
“嗯!”
阿平走了,暖阁里就剩下了萧彧和一直静默不语的向阳。萧彧拿起剪刀剪掉了灯花,灯火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