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对峙片刻,犬妖先开了口。

他趴在地上，嗓音哑得不成样子，仿佛被粗粝砂纸磨过一般：“我见过你。”

温琉璃从燕九霄身后探出头，心说,你当然见过我们啦,你还当着我的面掏了狼妖的妖丹……

而那犬妖继续道：“不对,不是你。”

温琉璃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啊？

犬妖大概也发现了自己的前言不搭后语,“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但他并未试图挣脱长剑，反而整个人匍匐在地,摆出一个服帖的、引颈受戮的姿态,说：“您与二庄主画像中的女子极为相似,我想，我大概认得您是谁。”

温琉璃歪了歪头：“二庄主？”

这又是哪位？

“是。”犬妖将头垂得更低,毛耳朵乖顺地向后贴着,“上界凤凰山庄的二庄主，时流恪。”

！！！

温琉璃乍然听见这个名字，瞬间睁大了双眼。

这、这不是她血缘上的亲爹吗？！

身前，燕九霄微微侧眸看她。

温琉璃立刻传音过去：“就是我之前给你讲过的，我爹！”

不过,温琉璃对她爹的了解并不多,只是从温水云留下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对方叫时流恪,是上界四品宗门凤凰山庄的二少爷,有个阿姐叫时流玉。

温水云还说，时流恪血脉特殊、身份尊贵，或许她的阿洛有朝一日会前往上界，那时,若时流恪早已另有道侣，也希望阿洛不要太过失望。

原来十九年过去，那位二少爷已经变成了二庄主。

燕九霄点点头，眸光随意落在犬妖身上，却并未因对方的姿态而放松警惕：“你又是谁？”

听见陌生男声，犬妖抬起脏兮兮的脸，瞄了他二人一眼，才重新低下头，回道：“浣星仙子座下妖奴，阿难。”

浣星仙子便是那名化神期女修，叫谢浣星，是凤凰山庄一太上长老的女儿；而犬妖名叫阿难，曾被谢浣星所救，此后死心塌地跟在她身边侍奉。

一个月以前，二庄主时流恪感应到离体多年的凤凰骨，忽然有了异动，便匆匆从闭关中出来，不顾自身境界未稳，想要独自前往下界，却被大庄主时流玉拦了下来。

这消息被谢浣星听到后，偷偷带着阿难离开了凤凰山庄。他们并未走升龙门，而是试图穿过通道抵达下界，结果被时空乱流所伤……

“等等。”温琉璃越听越糊涂，打断道，“我爹、咳，二庄主感应到凤凰骨有异动，为什么是你和谢前辈找来下界，还要偷偷的？”

逻辑在哪里？

不过，关于凤凰骨异动这件事，温琉璃猜可能是她筑基的时候，统儿与凤凰骨彻底融合导致的。

时间也对得上。

听见温琉璃的疑问，阿难脊背一僵，用一种很轻、也很古怪的声音说：“浣星前辈她……倾慕二庄主已久，所以才会……”

温

琉璃：“……”

好复杂的人物关系，尤其是——

她真的很想摇一摇阿难的肩膀，问他是不是喜欢也那位浣星前辈。

之前在密林里，她还嗑过这对cp来着。

至于谢浣星喜欢时流恪这件事，温琉璃并不觉得有什么。她本身就将期待值放得很低，再说了，喜欢不喜欢都是别人的自由，她当个默默吃瓜的围观群众就好了。

阿难继续道：“先前密林中未认出仙子，是阿难冒犯，幸得仙子不计前嫌，赐下灵食与灵酒，才救了浣星前辈与我的性命。”

又说，“但前辈尚未苏醒时，我二人又遇到了花贼，他趁人之危，喂前辈服下移情蛊，我打不过他。”

说到这，阿难按在地上的手紧握成拳，十指深深陷入掌心，咬着牙重复了一遍：“我打不过他。”

是很愤怒，很不甘，却又很无力的语气。

温琉璃于心不忍，正想问他“你找我，是想让我帮什么忙吗”，就听燕九霄淡声道：“移情蛊，中蛊之人若已有心悦者，会将情感转移到施蛊之人身上，可对？”

阿难愣了一下，立刻回神：“对。”

燕九霄又问：“你想让我等帮忙解蛊？”

阿难：“是。”

燕九霄：“如何解？”

这次，阿难犹豫了几秒，才耷着耳朵说：“仙子若真是二庄主的亲生骨肉，必定会身具凤凰血，而凤凰血百毒不侵、万虫避退……”

剩下的话，阿难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抱一剑已死死压在他的颈间，将皮肤表面划出了一道血痕，只差一点，就能轻松割破他的喉管，叫他顷刻间人头落地。

温琉璃一怔，看了看燕九霄，又看了看阿难，问道：“需要多少血？”

“一、一滴。”死亡的恐惧笼罩在阿难头上，叫他瞳孔剧缩，呼吸急促，却仍艰难地伸出一根手指，“一滴，就行。”

而燕九霄偏过头，眸色极沉，里面有明显的不赞同：“你想帮他？”

温琉璃下意识道：“只要一滴而已……”

话才出口，她就蓦地意识到什么，匆匆闭了嘴。

拿现代的眼光看，放血救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温琉璃从前上学的时候，还参加过学校组织的无偿献血呢。但放在修真界，救人容易，救完后不被人惦记却难；更何况，要是有人找上温琉璃，说需要龙血救命，所以想请燕九霄放血救人……

那必然会被她赶出去的！

这么一换位思考，温琉璃瞬间就明白，为什么燕九霄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她不由得露出一个笑，拽了拽燕九霄的袖子，传音过去：“我们可以让他发下心魔血誓，绝不能将凤凰血的事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