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平拍了拍赵搴的胳膊,安抚道:
“搴兄也不必如此悲观,君上和廉颇老将军已经有了应对白起的法子,只不过眼下最关紧的事情就是筹集军粮。”
“估计这两日,国相都平君和虞上卿就开始在邯郸的小北城和大北城向贵族和富户们征收大量的粮食了,赵家富商的名字也是在君上那边挂着呢,身处国家存亡的危机时刻,本族的富贵是万万保不住的,既然主动或者被动都得被顶上人要求献粮,搴兄不如主动带着头去给君上献上大批粮食。”
“你想想若是战事成功了,君上一高兴,看到你赵搴这般心忧国事岂不给你封个王商?你有君上做靠山了,在邯郸哪个贵族还敢动不动就从你的钱袋子里掏钱啊。”
“这……”,赵搴闻言眉头都快皱的要打结了,诚然,赵康平即使不愿意并入家族,但这话也算是给家族往后的发展指出了一条明路,可商贾们大多都是贪婪的,往外主动掏钱基本上就是让他们自己割自己的肉了。
法子不错,可着实是肉疼啊!
“贤弟,你现在本事比愚兄大,你老实告诉为兄,此战我赵国胜算大吗?”
“若是赵军能吃饱,后续的二十万援军能顺利赶到长平,马服子能稳住气,长平之战的胜算大概有五成吧。”
“才一半?”赵搴诧异。
“一半你还嫌少啊?搴兄,你要知道咱们现在是在和白起打仗啊!你忘了十二年前楚王被白起打得大面积割地、迁都、王陵也被焚烧殆尽的事实了嘛!”
赵搴被赵康平突然提高的音量吼的身子一激灵,身子颤颤巍巍的小声道:
“贤弟说的话在理,那为兄就以家族之名主动给君上献上粮食。”
“你准备献多少?”
赵康平好奇的询问。
赵搴伸出一根指头。
赵康平眼睛一亮:
“十万石粮草?”
“那哪能啊,一万石!”
赵搴挺胸抬头,用右手捋着下颌上的胡子。
赵康平:“……”
“搴兄,你可大方些吧!你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在赵王那里提升家族门楣的,几十万大军,你献上一万石粮草,这就是不起作用的毛毛雨,君上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
“康平比不上搴兄家大业大,可是准备暂时把食肆给关门了,除了留够家中人吃的粮食外,其余的粮食全都送到战场上去的。”
赵搴听到赵康平这般大的手笔,又忍痛举起了一根手指。
赵康平抚额:
“搴兄,两万石也不行!你最少献上十万石粮草!而且要尽快!要趁着顶上人还没有开始筹集军粮呢,你就提前一车车的把粮草运到小北城去!”
“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有家?如果长平之战赵国败了,族中小辈们回不来,你的家业也会没有人继承的!难不成你还准备跑到咸阳经商嘛?
”
又被吼了,赵搴只觉得赵康平被仙人抚顶后胆子也增大了,说话还一套一套的,以前见到他这个家主时可是唯唯诺诺,半天蹦不出一句话的。
当然这也能理解,毕竟赵康平的生父去的早,孤儿寡母不依靠族人压根活不下去,族人没趁机吞了他家那点子产业不是心慈手软而是看不上。
“行吧,行吧,那愚兄今日回府后让仆人整理一下物资,后日就用板车将十万石粮草运到小北城。”
“这还差不多,搴兄你可要记得机会只有一次,你献的越多被君上看到的机会越大。”
“嗯,晓得晓得!”赵搴肉疼不已的点头。
“那搴兄还要带着康平去找族老吗?”
“这,这个……那个……”
赵搴眼神游移,投靠君上这法子真不错,赵王这条大腿抱着多粗啊!
如果赵国倒霉,长平战场上那一半的机会败了,到时候赵人得多恨秦国?若是知晓赵康平的外孙就是秦国留下的小质子不得愤怒的跑来大北城把赵康平的家和食肆、医馆都给砸了?!
“仙人”光环再好用,那也抵不住无数赵人的拳脚啊!比不了给赵王当王商的实惠啊!
看着赵搴犹豫的模样,赵康平也不得不在心底感慨一声这老小子真的是精明,若有好事不说他也会抢着挤到前面干,稍微有一点风险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后头,这是大商贾逐利忘义的本性罢了。当然在赵康平心里看来他可不是什么大商贾,顶多算一个食肆小老板和医馆小老板罢了(赵外公是医馆的医者,属于技术人员,不管事儿也不管钱)。
果然等赵搴“这个……那个……”纠结好一会儿后,才拉着赵康平的双手惋惜道:
“贤弟啊,你是知道的,愚兄心里是有你,有你们的小家的,当年把岚儿接到本家也是为了更好的培养她。”
“族老们毕竟年纪大了,抱着那么多竹简修一次族谱也挺劳心费力的,从今往后你就是为兄的亲弟弟,你只要有事情让愚兄帮忙,愚兄打断骨头也要帮你!”
赵康平:“……”
“等愚兄回家后就和你嫂子商量商量,把小孙子给你送来。”
“什么?什么给我送来?”
听到赵搴这急转弯的话,轮到赵康平懵逼了。
赵搴捋着下颌上的胡子,挤眉弄眼地笑道:
“还能干嘛?让我小孙子给你当亲孙子,养老送终呗!”
“要不然你底下没儿子、也没孙子,留着绝户呐!”
[你特么的才绝户呢!]赵康平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在如今这时代,他只有一个女儿在外人眼里看来的确以后是绝嗣了。
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挤出一抹笑容:
“搴兄的好意康平心领了,过继孙子的事情就不必了,我这年纪也不小了(在战国),也没那个心思生儿子了,女儿生的外孙身上也流着我赵康平的血,以后好好把外孙养大,他会给我养老送终的
。”
赵搴愿意过继孙子,不是惦记吃赵康平的绝户,虽然也打的有稀罕赵康平脑袋上“仙人抚顶”耀眼光环的心思,但更多还是和赵康平谈了心后(他自认为)关系亲近了,作为“嫡亲的兄长”,他有责任给“嫡亲的弟弟”留个香火,说话都硬气了:
“贤弟啊,你看着长了一张聪明脸,脑子怎么转不过来弯呢?那外孙,外孙,就是外姓的孙子!那小质子是秦国的小王曾孙,怎么能给你这个赵国的商贾外公养老送终呢?归根到底还是咱们族内同姓的孙子更亲近呐!”
[滚吧!快滚吧!]赵康平在心里面骂骂咧咧,架起赵搴的胳膊就往外面推。
看着赵康平冷着脸的严肃模样,赵搴一点儿都不怕反而更勇了:
“贤弟,你还是太年轻了!不听愚兄的话,你早晚会吃亏的!
[老子上辈子的年龄比你这老小子还大几岁呢!]
赵康平又在心里吐槽一句。
等把赵搴推出前院大门后,看着这老小子还一副你不识好人心的样子,赵康平冷笑道:
“搴兄,我们家的香火传承我心中有数,就不劳你费心费神了。”
“在我看来儿子、女儿都一样,孙子体内有一半外姓人的血,也是外姓人生出来的,而外孙体内有一半本姓人的血,还是从自家姑娘肚子里出来的,外孙子、外孙女唯有更亲没有不亲这个说法。”
赵搴闻言一愣,这话听着倒新鲜。
“秦嬴对不起我赵康平的小家在先,嬴异人丢下我姑娘和刚出生的外孙麻溜的逃跑,事前要保密,我理解我不怪他,可他事后甚至到如今都没有派人来我家告诉我一声,让我有机会提前安排一下岚儿娘俩儿的出路,这简直就是从未把我这个小商贾的岳父看在眼里!”
“是!我赵康平是没有一个好出身,位卑势小,也比不上他老嬴家的王室家大业大、位高权重!但我赵康平不吃老嬴家的米,不喝老嬴家的水,不欠他老嬴家的,更是不怕他老秦王,我话搁在这儿了!你要记得从今往后,我们家可没有什么秦嬴小质子,也没有啥老嬴家的小王曾孙,我外孙随我姓,姓赵,名政!是老天爷送给我赵康平的大宝贝!没有孙子,我家政崽也会给我这个外公养老送终的!”
“虎子们,关门!”
赵康平气愤的一甩袖子,看门的大虎、二虎“砰”的一下就把红漆的木门给重重的关上了。
站在门外的赵搴碰了一鼻子灰,看着关闭的大门,后知后觉弄明白了赵康平的心思:
[赵康平这可真是变胆大了啊!敢把秦嬴的小王曾孙给当成自家的亲孙子养,从老秦王家里往自家扒拉人,一个字——牛!]
不知道赵搴在大门外想什么的赵康平,被赵搴搞了一肚子火气之后,跑到他闺女的房间里抱起他家始皇崽亲亲蹭蹭喂了一瓶奶粉才觉得心中舒服了。
……
两日后,始皇崽出生的第十一日,冬日的北国难得放晴,邯郸的天空瓦蓝瓦蓝的。
住在小北城内的田单和虞卿还没有理出来如何从贵族富户们手中掏粮食的章程呢,就先等来了赵家富商赵搴用一辆辆板车穿街过巷、声势浩大送来的十万石粮食。
雪天路滑不好走,赵王派去给马服子送王信的王宫士卒翻山越岭后终于到达了赵军的壁垒内。
潜藏在赵国的秦国细作自从见到邯郸的奇光异象后就马不停蹄的大路转小路,足足花了快五日的时间,才从邯郸赶到了七百多公里外的咸阳。
看着国相府的黑漆大门,骑在马背上、身着黑衣、疲惫不已的细作露出来了忠诚的笑容。
嗯……,受制于现有的消息传播速度,忠诚的细作拿到上线给他写好的信筒子后,一刻也不敢耽搁,拼了命的往母国赶,终于他为又帅又能打还超长待机的战国大魔王和睚眦必报的聪明应侯范雎带来了邯郸五日前的“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