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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烟雾升腾。

程若绵不禁又看他一眼。

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干净,干净之中有一种利落的凌冽。

夹烟的那只

手闲闲搭着膝盖,腕骨清瘦,指很修长,此刻他半敛着眸不发一语,神色也淡着,倒显出点高贵不可侵犯的气质来。

她想起一个词,“亦庄亦谐”,“谐”字换掉,改成“亦庄亦邪”,用来形容他最合适。

长得英俊,不说话时是沉稳的高岭之花,一旦拿那双眼瞧人,抑或者勾起点笑意,便显出风流的坏劲儿。

恐怕那层“坏”,才是他的本性。

陆政撩起眼皮看她,视线相触,程若绵蓦然意识到自己又对他起了好奇心,竟在这儿琢磨起他的品性来了,手心出汗,她低下头,为转移注意力,拿起了筷子。

这里虽是日料店,但主厨是西方人,是而招牌菜融合了西方特色。面前摆着一道白松露法国牛肝菌茶碗蒸,天青色花瓣形瓷碟盛着,小巧握在掌心,整个都赏心悦目,她拿小匙挖一点送进口腔。

口感新鲜纯净,只一口便能让人食欲大振。

程若绵把碟子放下,非常自然地从手腕取下黑色细发圈,把头发随意扎了一下,又拿起瓷碟继续吃。

她是个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忤逆过他一次,被他弄哭,她便学乖了,他要她来吃饭,她无法拒绝,那么,好好吃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

即便他要她摆笑脸,她也打算听话照做。

她决意不再对他展露心迹。

之前在南郊,是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以为他最起码应该会顾及一下表面的体面,不会让她难堪,可显然,他并没有她预想中那么尊重她。

对着一个根本没打算和自己平等交流的男人诉衷肠讲道理,岂非太傻。

程若绵小口小口往嘴里送,吃相很斯文。

陆政抽着烟看她。

明明长了张可以肆意妄为的漂亮脸蛋儿,却总是这么安静。话说得重了,她就会显得有点脆弱可怜,可那柔弱不达心底,她内里是倔强不屈的,这让他不爽。

“好吃吗。”

程若绵略一顿,“……还行。”她把一盘鲽鱼刺身往他那边推了推,“您要尝尝吗?”

陆政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跟他多说一句,默不作声盯了她几秒,而后懒散笑一息,转开目光。

没回答。

她从他眼中看出了淡淡的讽意:他好像是看透她了,看透她是在试探,试探他到底要的是什么,要的是她的乖顺?懂事?不忤逆?

身陷如此境地,她是在尝试自救了。

最好能让他满意,把欠他的人情还清,然后放过她。

程若绵平静了一下心绪,起身绕过长桌,拉过一张蒲团坐在上面,把小碟刺身和筷子一同递到他面前。

她面色平静,似是无欲无求逆来顺受。陆政看了一眼那晶莹剔透的鱼肉,兴味索然的口吻,“不新鲜了。”

这是拒绝的意思。

试探失败,程若绵心平气和地要起身。

上半身刚直起来,就察觉一只大手握住她侧腰,将她扣下来。

身体失衡,手中的小碟子飞摔出去,砸在榻榻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无瑕的鱼肉颠着滚到包厢角落里,被弄脏了。

她也跌下来,紧急中本能地用双手撑住他胸膛。

陆政扣着她侧腰的那只手滑到了她后腰,指间还夹着烟,一点儿不怕烫到她。

程若绵被他禁锢在身侧臂弯,鼻腔被他的味道盈满,很复杂却又很统一,清酒的淡香,烟味儿也不似寻常会闻到的那种,而是偏木质调的,与他本身的味道很像。

掌心隔着几层布料触到他胸膛,温度和触感都很惊人。

她稳了稳呼吸,即便极力掩饰,眸中还是显出几分惊惶。

陆政低着眸,声线低沉,“我喝多了。”

不知是在解释为什么叫她来,还是在为接下来他可能的失控行为做铺垫。

程若绵偏开脸,极细微的声音,“……嗯。”

两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只有被鼻腔吸入的空气知道,彼此都在心跳中,隐秘地嗅着对方的气味。

男人呼吸沉缓,一下一下拂着她侧脸,“……看着我。”

浸润过酒液的嗓,低沉性感,简直像在哄人,让她无法忽略。

程若绵慢慢把脸转回来,对上他半垂的视线,长睫半掩着的眸,眸底极深,她无法长久地坚持,把视线放低,却看到了他的薄唇,抿起来的模样很薄情,比薄情更多的是欲。

“……想明白了吗,我的意思。”

程若绵只能点头装懂,这时候摇头,不知道会引得他怎样。

陆政却是低低笑一息,声线低得几像枕畔秘语,“我怎么不信。”

程若绵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很煎熬,虽然身体躯干并未相触,甚至在她后腰的那只手掌心也并未紧实地贴住,但距离太近,他的体温和能围困住她的高大身形,让她心底都在颤。

他低低唤她,“程若绵。”

她心底的颤在这一声中变得激烈,心跳声震耳欲聋。

“你讨厌我?”

问这句话的时候,陆政一寸不错看着她的眼睛。

她撒不了谎。

第一眼看到包厢里的他,第一次在丽·宫门口与他碰上,她心里百转千回,却是没有一个词与讨厌有关。

可她也说不出“不讨厌”。

程若绵不作声。

陆政低眼瞧她,女孩脸上只有沉默的顽抗。

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程若绵早感觉到他能蛊人,这时候还是喝了酒的状态,欲态更明显,稍有不慎便会被他勾了魂儿。她已经努力绷着表情和呼吸,却还是……

浑身发热,她努力集中精神,稳着语气,“……我诚实一点告诉您,我确实没懂您的意思,没想通。”

陆政自鼻腔笑一息,声线低得暧.昧,勾着点儿散漫的不正经,“现在也不懂?”

轻微颗粒感的低嗓,那意味昭然若揭。

程若绵道,“可,在南郊那一晚,我说我愿意,您……”

“嗯,”陆政懒洋洋地,似笑非笑,“我那时若是答应了,你就当被狗咬了一晚上,是吗?”

「那是当然。」

程若绵心里浮现如是四个字,然后顷刻间回过味儿来——

他不但要她,还要她的心甘情愿。

她抬眸去看他的表情,彼此眼神对上,男人深沉的眸底是一寸不错的锚定感。

程若绵蓦地觉得惊惶,已是第三次了,她一颗心似变成了风筝,飘飘摇摇。

风筝线的那一端,掌握在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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