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淞君的鼻尖全是极其浓重的腥臭味。
他已经无法感知周围的世界了,最后一眼是已经变成了白骨的小灵。
小灵死了吗?那个欢快活泼,穿着鹦鹉尸身的神明。
他死了吗?
死了,也是你害的。
楚淞君这般想道。
鬼死后会去哪里吗?
饱受前许多世文化熏陶的楚淞君一瞬间想到了一个答案。
人死后,变成鬼,会去地府啊!他会淌过河,走过桥,喝过汤,最后又再次投胎变成人。
可是……
地府并不存在啊!
地府并不存在啊!
地府并不存在啊!
眼前的鬼门关是贴图,门后的奈何桥是泡沫板,连孟婆姐姐手里的孟婆汤都只是具有仪式感的绿豆汤。
这里是虚假的,那又有什么来承载世人的死亡?继续任由世人飘荡于世间,如同堆放的,无用的野草?随意被有心人燃烧殆尽?连死亡都无法公平的世界,多么荒谬。
楚淞君站在鬼门关前望着那粗制滥造的石雕沉默了许久。
地府三神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判官有些纳闷:“他这趟不是跑出去度假去了么,怎么这么不高兴。”
阎王爷无奈道:“你还没及冠,就日日在鬼门关徘徊你高兴么?”
“也是。”判官悻悻道,但很快他便不禁疑惑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次怎么就下来啦?”
阎王爷摇摇头,朝一边孟婆努努嘴:“你问我做甚,我像是会知道的样子么?我可不敢探出头去,你得找真正的大人物。”
判官忐忑不安地看向孟婆。
“心,肝,脾,肺,肾…….没了,都没了。”孟婆在一旁喃喃自语,但很快的,她的脸却突然白了:“狼来了太多次,这次又忘熬汤了。”
这边地府三人组正演着无人观看的剧场。
那边楚淞君突然抓住了脑海之中的一点灵感。
“是了,没错,是欲望。”楚淞君着魔般喃喃自语这句话,如获至宝。
他在那一刻终于想明白了温韶的话。
她声嘶力竭的呼喊仿佛犹在楚淞君的耳畔盘旋。
“我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我在救你们啊!”楚淞君一字一句地回顾着温韶的话语:“我已经看透了你们这种人的弱点!看透了一切,祂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世界!”
楚淞君眉目生冷,手抚上鬼门关,一种没有由来的吸引力正从鬼门关背后传来,一点一点地诱惑着他,他已经很习惯这种感觉,甚至有些习惯过头,过度熟悉了。
“我在救你们啊!教你们怎么认识这个残酷的世界!你们会明白的……”
楚淞君微微阖上眼。
一切的一切都在脑海之中逐渐清楚且清晰。
温韶,她也曾是一个碧血丹心的救世者。
有些时候,某些人
发现一些令人震惊的东西,不需要多少努力,只需要轻轻一点推力。
这个诡异世界,大部分人都无法意识到外神的觊觎之时,小部分人却能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之中,发现某些怪异的东西。
那些怪诞之物或许有趣,或许令人着迷,让人发疯了般意图探索背后的奥秘。
但是当那些误以为自己发现了无价之宝的攀登者,终于费劲千辛万苦登上塔顶之时,他们才会发现,那不是无价之宝,那是疯狂的钥匙。
温韶或许亦是如此。
她在某一个不幸与万幸的瞬间,透过层层缝隙窥见了隐秘之处的诡秘,窥见了那尊以欲望为引的神祇。
可尽管她看见了又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一个不幸的幸运儿,哪怕早早发现了这一切,却始终没有阻止的力量。
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之中,她尝试过去拯救么?
楚淞君很肯定,她绝对这么做过了,否则她并不会是如今疯疯癫癫的下场。
因为这个诡异的世界之中。
温韶知道的越多,意图拯救的目的越纯然,外神看向她的目光就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频繁!
直到积水累积成深潭,直到山峰覆盖皑皑白雪,直到烈火烧尽丛林。
直到……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断!
清醒的人在清醒之中痛苦,疯狂的人在疯狂之中挣扎。
为了阻止外神毁灭西京,先将西京毁灭不就能彻底将世人从外神的手下拯救了么?
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天才般的解决办法!
因为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之中。
唯有先行舍弃才能获得!
“我明白了,唯有先行舍弃,才能获得。”楚淞君喃喃自语:“先有舍弃,才会有获得。”
双眸之中的暗色越沉越深,最后逐渐化成一汪难以看穿的深潭。
“原来如此,我明白我做什么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
“砰——”
脑海之中飞速闪过一幕画面。
谢静和立刻预下判断,换了一个方向躲避。
只见夜空之中闪烁着金光的巨手举起猛然朝下劈砍而下,扑了个空。
谢静和抱着楚淞君灰头土脸地打了个滚,烟尘蒙了整张脸。
他立刻趁人像拍击失手的空当朝外面飞奔而去,如果谢静和记得不错,此刻大理寺之外,有一挟裹了近千人的恶物正在肆虐!
谢静和发现外面混乱的异样之后,第一时间便立刻掉头回了大理寺之中,想要找到楚淞君与他说明这一惊悚之况。
但只可惜他回来的还是太晚,谢静和只记得自己刚刚跨进大理寺的门廊之中,还未惊奇大理寺之中竟瞧不见人值夜之时,就只见一个巨大的人像从低矮的建筑群之中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