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淞君扫过谢静和手中玉箫,期间微不可察一顿,心中突兀升起些许疑惑,但是他表面上却还是点点头:“没错,危险要犯,静和,小心一些。”
楚淞君觉得谢静和有哪里不对,但是时间紧张,他并没有停留,只想快速擒住温韶,逼问她前来西京的目的,上次突兀的西京崩毁,着实让他心有余悸。
谢静
和不禁上前一步,但很快停下脚步,点点头:“好!注意安全!淞君!”
他目送楚淞君远去,回头关上门,愣在门口半晌:“他怀疑我了吗?”
一直注视着楚淞君的谢静和竟无法分辨,他有些失落,面前的一切仿佛重新涌现迷雾,他如同孩提时代一般无法分辨前进的方向,过去曾在现实与家训之中的纠缠与迷茫如同房顶积压多年的灰尘,一股脑地朝他坠落而下,巨大的割裂感再次笼罩了他的身心,谢静和的心正在一寸一寸崩裂。
如玉般的公子亦如玉般易碎,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牙齿打架的颤抖声,只是轻声道:“这次,他没跟我说,毋需担忧。”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敢回答,只剩下吊在房顶的读书人随着微风摇晃。
谢静和回过头,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他必须趁楚淞君腾出手之前,处理好一切。
或许,有更有力的人能够背负起这一切,比如老宅之中的父亲。
家训之中所言,孝子贤孙,谢静和将孝敬先祖之责交予不放心的父亲,又有什么错处!
他绝不能被抓住!
***
“咳——”
披头散发的温韶被漆黑的发丝吊在半空,她猛然干咳一声,咳出块状的血肉,身上满是因寒冷而压出的青紫。
她没有焦虑,没有茫然,没有惶恐,而是在众鬼面前,低低笑了起来:“是你啊!是你们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台上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那双深黑的眼眸似乎从温韶的表面,一路看进了温韶的内里,看见了温韶背后的神明。
楚淞君平静道:“无论你做什么,你注定都会失败的。”
“呵呵呵,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在阻止我吗!你就不是个好东西!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温韶嗤笑一声:“不,不,你阻止不了的,你阻止不了的!我已经看透了你们这种人的弱点!看透了一切!祂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这个畸形的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蛊场!我们是蛊!你们也是蛊!所有人都是蛊!”
温韶顿了顿,眸子之中竟缓缓渗出些许恐惧:“大蛊吃小蛊,大鱼吃小鱼,没有人幸免!没有人幸免!”
她的表情逐渐不解:“我在救你们啊!我在救你们啊!教你们怎么认识这个残酷的世界!蛊!到处都是蛊!我在救你们啊!你们会明白的!你们会明白的!”
小灵畏惧地钻进了楚淞君的怀里:“是这个,就是这个,西京上空,有大恐怖的化身!”
“是你!”温韶猛然大吼,眼珠之中血丝暴凸而出,最后竟如同炸弹一般骤然炸开,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脸孔滑下,她道:“是你吃了他们!是你吃了你们!是你……”
温韶颤抖的,恐惧的唇瓣弯起:“是你吃了你,我吃了我。”
“哈哈哈哈哈——你们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我在救你们!我在救你们啊!蛊这个世界在养
蛊啊!”
小灵瑟瑟发抖:“她怎么了?怎么这个表现。”
楚淞君下意识捂住了小灵的鹦鹉头,隔绝了他的视线,他已经知道温韶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被盯上她的外神污染了,已经全然没有了理智,所有建立于她理想身上的行为也在被扭曲。
从温韶的支离片语之中,能明确地提炼出“蛊”字一词。
“蛊”之一词,在她的生平之中或许代表着厮杀,代表着竞争,更代表着优胜劣汰。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蛊场”则是温韶以自己的言语提炼出来的,她对于世界的本质认识。
外神在西京养蛊,那些“吃”则是更本质上的掠夺资源,“世家”亦是外神掌心的蛊,而蛊人养蛊最终是为了养出蛊王,外神养蛊,总会有他们自己的目的。
那些杂乱无章的线索在楚淞君的脑海之中打架,他一时之间也无法理清楚这一次,外神到底打算在西京的土地之上干什么。
就在这时,楚淞君又听见已经疯癫的温韶正高喊道:“世上唯有恐惧永存!清醒一点啊!我在救你们啊!睁开眼看一看世界吧!哈哈哈哈哈!”
小灵皱起了鹦鹉脸:“她怎么突然发疯了。”
“是因为我抓住了她。”楚淞君叹了口气。
而不管承不承认,如今的他便是外面诸神的眼中钉,肉中刺。
实际上,楚淞君已经渐渐意识到了什么,温韶似乎与读书人的失踪无关,她只是运道不好,正巧被他撞见,她的行为与他所查到的细节能够一一对应,温韶手中的蛊能够控制世家中人,她或许靠着这个将柳郎带走了,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志向,例如她口中的“救你们”,但是不对劲,楚淞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世家中人的表现太过从容,纸人的扫尾过于恐怖,真的是温韶所作所为吗?他是否应该将两件事情分开来看?
似乎是某种预感,某种与生俱来的直觉,楚淞君的心脏骤然跳动了起来,他的脑海里一个玉白色的身影瞬间闯入而进。
静和为何会出现在桐花巷?当真是他口中所说如此吗?静和半路与他遇见,却试图靠着坦诚一部分事实来混淆他的视线,谈话之中也一直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决明曾经警惕地对他指出,院中存在着驱逐恶鬼的符箓,院中扬起的风隐隐带着紧张的味道。
静和背后的院中到底有什么?他是否……在隐瞒什么?
楚淞君头一次心中隐隐蹿出来些许畏惧。
在他的心中,谢静和还是曾经将谢氏家训刻进骨子里的如玉公子。
世事无常,万物易变,时驹过隙……
他变了吗?
楚淞君深深吸了一口气。
目光之中,他苍白到极点,甚至渗着些许死人灰败之感的手放在门上,青筋鼓起,他用力一推。
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