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瞬息间坠落所带来的失重感。
鸡皮疙瘩正一点一点冒出,拥挤地团在一处。
一只苍白的,如同死尸一样的手从地面的阴影里探出来。
紧接着便是黑到极点的长发。
她抬起头,阴森的双目盯住楚秉天。
“嗬,嗬——嗬。”
“淞君!”
郑元瑛忍不住叫了一声,试图别开楚秉天的手,将还在榻上的楚淞君抱回来。
“元瑛,别担心,她不会伤害淞君。”
楚秉天加大力道,将郑元瑛锁进怀里:“她不会伤害淞君。”
“知晴!那是你孩儿啊!别伤害淞君!”郑元瑛喊道。
“元瑛!冷静一点!”
“她不会伤害淞君,她不会伤害淞君。”
楚秉天重复道,似乎是正在用强调的语气安慰自己。
“淞君失控了。”他强壮镇定,冷汗顺着背脊流下,吩咐左右:“去将王太医请回来!”
侍女们连连应是,手忙脚乱地往外跑。
楚秉天深吸一口气。
对面的红衣女鬼正如同蜘蛛一般往外爬,阴寒冷气潮水般向四周扑去,屋内瞬间仿佛暗了下去。
淞君只是一三岁小儿,能让两鬼随身,是沾了亲子的光。
楚秉天本以为再次看见弟弟弟媳,也要大约五六年后,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就见了一回。
淞君如此年幼,还刚生了一场大病。
刚过鬼门关,恶鬼就立刻失控,这难道是天都要收走淞君!
楚秉天心中无力感愈重,双手双脚都在发冷。
“秉天。”
楚老太太突然握住楚秉天的手。
老太太双眼圆睁,满脸不可置信,她颤抖的手指向床榻之上。
“怎么!”
楚秉天失神地喊出声。
只见床塌之上,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瞪住他,汗顺着额头滑进眼中,却没让他眨上一下。
楚淞君的喉咙还很干涩,唇泛着白,脸上毫无气血之色。
他咬牙切齿:“你到底是谁!”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女鬼漆黑的长发猛然张扬舞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射而来。
楚秉天低头,双手,双脚倏忽被绑起,整个被悬吊而起!
“呃啊——”
楚秉天没缓过神来。
“淞君我儿!”
“孙儿你
()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秉天还是没缓过神来。
他恍惚不已。
他儿淞君,是在驭鬼吗?
三岁?
在生了一场大病,突缝变故的年纪。
世家都爱造神童。
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名声是从何而来,左不过是上头帮着作假。
淞君三岁就能够驭鬼了!天纵之才啊!
世上怎会有如此钟灵毓秀之孩儿,祖宗保佑啊!
只要这孩儿能够活下来!那豫章楚氏……
“说话!”
女鬼的发丝猛然穿刺过楚秉天的手掌。
他下意识呻吟一声,脸上却缓缓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楚淞君心里的怒火直冒,喉咙疼得厉害,他憋着一股劲:“若你不愿说出口,我噗——”
他突然呕出一口血。
血泼洒在床塌之上,缓缓渗进影子里。
楚秉天见状,连忙道:“我儿莫气!且听为父细细道来!”
“你的父亲姓楚!豫章楚氏的楚!我是你父亲的兄长!他将你托付于我!我早已将你认作亲子!绝计不会伤你!”
楚淞君蹙起了眉,浑身上下五官脏器似乎正在哀鸣,他痛苦地抿住唇。
感受着母亲的情绪。
暴虐之中却不含杀气。
母亲的确对他们没有敌意。
难道真的是……
他还未思考完,正想继续诘问,头却是一阵一阵眩晕袭来。
楚淞君只觉眼前一黑。
女鬼也瞬间消散进影中,他伏在床塌之上,又吐出了一口血。
楚秉天摔在地上。
楚老太太连忙携着儿媳上前,越过楚秉天,大喝道:“王太医!王太医死哪去了!”
“我儿!莫吓为娘!”郑元瑛眼泪汪汪地扑上前,锦帕欲擦还收,双手放于孩童周身却不敢挪动,生怕惊了孩子。
“旧病未愈,驭鬼再次伤身!”楚秉天挣扎着爬起来。
去请王太医的侍女松枝被门槛绊了一跤,跌跌撞撞地喊道:“王太医来了!王太医到了!”
被侍卫整个提溜进来的王太医抱着箱子还有点懵。
怎么个回事?
突然急成这样。
他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这屋中似乎冻得厉害啊。
可很快王太医就没有心情去管屋中冻不冻的了。
他一打眼就瞧见了手掌被贯穿的楚氏家主:“寺卿您的手——”
但还没等他细瞧。
鼻尖就嗅到了一阵更重的血腥味。
他扭头一看,被吓得手瞬间一松,差点把手中医箱摔了去。
床塌上乱成了一团。
但更糟糕的,是刚刚脱离了危险的,豫章楚氏的独苗。
天可怜见,这根独苗怎么折腾成了这样?
但更可怜得是他王太医自己,他眼前发黑。
果不其然,他听到了楚家家主喊道:“只盼王太医尽全力救治!我楚氏愿倾尽所有!有何吩咐尽管提!”
嘴上说着倾尽所有救下孩儿,言外之意不就是他王太医救治不下,倾尽所有也要拉他这个庸医陪葬么!
瞧楚家公子这吐血三升的模样!
他不是说了怎么照顾吗!他们就是这么照顾的?
天可怜见。
他才刚以为自己从楚氏的屠刀下活了下来,谁料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就又回去了!
何苦如此玩弄于他!下辈子学医再也不要出名了!
王太医痛苦地拿出了针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