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十七站在最前头,朝着蛇像祷告之际。
她突然福至心灵,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身后无数部落中人,火光之下的眉眼,尽皆显现出一种圆润之态,携带着些许勃勃生机。
他
() 们一边祷告,一边下意识护住肚子。
那些幼小的生命就这么静悄悄地孕育。
悄无声息得如同腐木之上生出的菌。
悄悄得让人心里发毛。
十七浑身陡然一凛。
祷告之声阵阵入耳。
“诸生之母,诸生之母……”
“大祭司——”
十七平静地扭头看去。
只见身边的人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她,他压低声音道:“您在说谁的祷文?”
十七一愣。
她顺滑地转回了“娲皇”的祷文。
刚刚一时神情恍惚,竟说成了“蛙母”的。
部落之中暗流涌动。
但表面上,突如其来的生育潮仍然让部落中的人们欢欣。
十七走访了数十个孕育新生命的家庭。
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一切无比正常的结果。
他们正常地生活,正常地工作,正常地睡觉。
新生命的诞生似乎只是娲皇娘娘给他们意外的惊喜。
他们的信仰也没有任何动摇,面对着隐晦的“蛙母”提示,谁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有些人甚至好奇地询问道:“这一位难道是娘娘的从神吗?是司掌什么权柄的呢?”
十七原本准备离开的动作一顿,给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她微微靠近,身体放松,也带着笑道:“猜猜?”
那些人迟疑了一会儿,同样笑着猜测道:“是不是保佑我们生育啊?”
“呵呵,或许吧。”
每一个被问询的孕妇,孕夫们,几乎没有例外,皆对着这个开放性的问题,回答了“生育”。
似乎是有谁钻进了他们的脑子之中,将这个概念种在了他们的思想里,如同触发性的陷阱,一经想起,“蛙母”就在那一瞬间等同为“生育”。
这显然不对劲。
祭祀队的人焦急得不成样子。
而这些孕妇孕夫,正在不断扩散。
那无数张欢欣的脸下,隐匿着异常。
唯有细看,才能察觉出其中的恐怖,让人背心一寒。
十七沉吟许久。
往常她或许会直接化身打胎能手,但经过那场大火,她也有了新的思考方式。
在十九已经死去的当下,她必须保护好“娲皇”部落中的人。
她抓住自己身边急得团团转的同僚:“我有一个提议,建造一个孕期专用的地方,让那些人统一在那里休息。”
“告知他们不必担心,娘娘会保佑他们的。”
“必须增加其他人的工作,让他们连夜把地方建造好,咱们提供食宿,这段时间就所有人都住得拥挤一点。”
用来消耗他们多余的精力。
“好的,大祭司。”
十七注视着蛇像,沉默片刻,火光正被风吹动,轻轻摇晃。
在那摇晃渐定的阴影之中,十七做出了
决定,她微微垂首,似乎正在轻声诵念什么。
随后十七抬头,对着下属吩咐道:“把我们之前就关注的那些人叫到这里……”
十七锐利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暗光。
***
风花的心隐隐觉察出哪里不对劲。
明明身边的人都很正常,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前往祭祀队安排的地方。
可是,她又对上了一个同为“蛙母”信徒人的眼睛。
风花不动声色地挪开眼。
黑暗会滋生恐惧。
路灯明明灭灭,似乎快要熄灭了。
她心中有种奇异的预感。
这种预感促使她下意识去寻找“思念”的模样。
她对上了一个熟人的视线。
那个熟人下意识朝她露出个笑容。
“——”
风花猛然瞪大双眼。
黑暗突然发动,在人流之中将那个人带走了。
她额上生出薄汗,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急切的眼睛正要继续寻找,口微微张开似乎要呐喊。
“唔——”
一双手从黑暗之中探出,将她整个绑走。
在最后,风花突然松了一口气。
没看见,太好了,她没有找到“思念”的踪迹,她还躲得好好的。
她眼前一花,彻底没了气力挣扎。
祭祀队的人将风花扔到木屋之中,木门合上。
木屋内一簇火光燃起,照亮十七冷漠的面孔。
数十人紧张地拥挤在一起。
恐惧地注视着十七手中薄薄的刀刃。
十七的手慢条斯理地,用麻布擦拭起了刀刃。
十七从小就长得好看,幼时养成的仪态更是为她增添了一抹风华。
她有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光流转之间,贵气而优雅。
她白净的脸颊上溅着一滴血,缓缓顺着脸颊的轮廓滴落,被她随手擦去。
火光将十七照得很温柔。
十七柔柔地勾起略显苍白的唇,冷冽的眼抬起:“我说,我的耐心很有限度,告诉我,你们搞了什么鬼。”
这些人有的有罪,有的无辜。
可是她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去思考,去等待,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种事情,拖得越久,最后造成的伤害越大。
十七能感受到自己的行为逐渐走向癫狂,耳边似乎偶尔能听见十九的声音。
这到底是疯了,还是得到了“娲皇”娘娘的眷顾,她不得而知。
对面的人里面开始双手合十祈求娘娘的眷顾,每一张脸都是那么虔诚,每一张脸都是那么的无辜,可是十七确信里面有鬼。
于是,她哼笑一声,轻佻道:“诸生之母,以身创世,万物之光,蛙母,蛙母,诸生之母,向您的信徒投下目光……”
火光之下,雪白的刀刃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