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清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带着人走了。
宁长乐只在上马车时远远看过一眼,两人点点头算作招呼,待到自家小乾君上了马车,大军出发之后,都在路上走了两日,她也没机会见到熟悉的人影。
“堂姐呢?”
马车上支了张小桌子,宁长乐此时正伏案看着账目,几l家合作刚刚开始,账上的银子如流水般哗哗往外花,虽说有朝廷在背后撑腰,事还未成,显然也不可能伸手找皇帝陛下要银子。
但统一粮价与限制销售权的圣旨已下,大约再过几日就能将东省三分之一的地区通知到位,剩下三分之一的地区,还得靠顾迎溪她们努力推进。
现在武邑和巴胜一人被留在了谢城,既要负责与上官、司、赵三家对接,也要负责采购及运输等各个环节的安排。
但他们手上权限不足以调动这么大量的银钱,只能将账目报给宁长乐,由宁长乐批复之后才能从宁氏申请到这么一大笔银子。
顾迎溪在桌子的另一头,只占据了一块很小的位置,她抓着笔,对着一片空白的信纸发着呆,听到宁长乐的问题,便傻愣愣回了一句:“去替我查些事。”
听出她心不在焉的,宁长乐便转头看她,指尖点点那空白信纸,调侃道:“快有半个时辰了,这纸上有美人么?”
“...没,没有。”顾迎溪摇摇头,有些纠结,不知该如何启齿。
宁长乐便问她:“你...是打算给阿娘写信么?”
想想自从顾承出事的消息传回来到现在,顾迎溪似乎还没有给她阿娘去过信,大抵是不知应当如何同自家阿娘说出如此残忍的消息。
可是既然八大世家闹了起来,那么顾承的死讯早就被有心人传回云都城中了,恐怕她阿娘即使不出门,有心人也会想尽办法将此消息传到侯府中。
但这么长时间,宁长乐没有收到侯府来的书信,顾迎溪也没有,也不知是否算是好消息。
有可能是杨琬莠知道了此事伤心欲绝,想不起来要给自家女儿寄信。
也有可能是杨琬莠不想让同在东省的女儿因此分心,所以即使心中悲伤也不想来信给顾迎溪增加压力。
“嗯,也该给阿娘写信了,只是...”
小乾元犹犹豫豫的,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总觉得不管写什么都无法安慰到自家阿娘,可能只会让她更悲伤。
但她写信的本意,其实是想要让阿娘不要太伤心,也想把宁长乐有孕的消息告诉她,或许能够让她从爱人身亡的悲伤中尽早走出来。
她苦笑道:“总不能上来就写阿父...的消息吧?”
“虽然大概率,阿娘她已经知情了,但我也不能不说。”
宁长乐知道她心中纠结,沉默一会儿,试探着问她:“要不,我来写?”
顾迎溪摇头,身为子女,不管是父亲的死讯,还是妻子有孕的消息,或者是宽慰母亲的话语。
她想,都应当由她亲自来写这封信。
只是因着想到阿娘打开信件时会有的悲伤难过,所以这才无法下笔。
“还是我来吧。”
说罢,她再不犹豫,提笔就写。
有些事就是这样,做之前,千般思虑万般犹豫,真正踏出那一步便会发现原来一切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困难。
感情上觉得困难的事情,实际上在做起来的时候,反而轻易不少。
宁长乐没有打扰自家小乾君认真的去写这一封信,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一撇一捺的写下一个坏消息又写下一个好消息。
她想起自家母亲去世的时候,一再叮嘱自己不要沉浸悲伤之中,在母亲弥留之际,原来最担心的是她下半生会不会过得好,能不能嫁得一个尊重、爱护她的乾元。
突然之间,宁长乐也想写一封信,写她不知灵魂是否还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母亲,告诉她,现在的自己很幸福。
“溪溪。”她轻声唤,然后在顾迎溪抬起头看向她之时,她笑着说:“我也想和阿娘说几l句,能否给我留一半信纸?”
顾迎溪有片刻怔忡,点点头答应了自家夫人的请求。
心里还在奇怪,明明有好多信纸,怎么夫人偏要让她留半张信纸呢?
不过小乾元有个优点,想不通的事情她也不会一直钻牛角尖,反正阿父曾说,听夫人话的小乾元才是好乾元。
于是她很节省的写,尽可能要简略的语句将自己要说的事情写完,将写了一半的信纸一推。
“喏,给夫人留了一大半信纸。”即使努力收敛情绪也流露出想要被人表扬的意味。
宁长乐从善如流道:“溪溪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