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九年,正月初一。
新年的第一天,天方蒙蒙亮,济山郡百姓大都还沉浸在香甜的梦乡之中,毕竟昨夜几l乎人人都在欢度新年。
只有顾迎溪她们几个知情人心情复杂,悲愤交加,但没办法,仍旧得保持着理智处理后续事宜。
原先被顾承派来支援的那八千青龙军顾迎溪要带走,飞骑营全部留守济山郡,包括楚知眷她们每一个人,都得留在此处。
顾承的死讯必须要摁下,起码在顾迎溪到达东昌城之前,都不能有半分泄露。
司天阙被顾迎溪带走了,就连代表赵家前来谈判的赵永,半夜被人从被窝中揪起来的时候还一脸懵然。
无论赵家和司家在这东省还有多少能量,顾迎溪要看到他们的诚意。
自然,两人只是一无所知的跟着顾迎溪还有八千青龙军出城,直到出了济山郡地界都没明白发生什么事。
但顾迎溪那一脸杀气,就连已经同她算是十分熟悉的司天阙都不敢前去询问。
终究还是带上了自家夫人,马车弄得再舒适,路不好走也没用,这一路上,顾迎溪时不时便钻入马车中看看自家夫人情况如何。
大夫开了不少安胎的汤药,路上颠簸强烈的时候,宁长乐总是白着一张脸咬牙支撑,不喊苦也不喊累,顾迎溪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才会这样。
她家夫人是担心表现出了软弱,就会被顾迎溪强行留在路过的某个城池之中安胎。
只能时不时进入马车中给宁长乐释放些信香,助她缓解几l分。
青龙军与霍浅相熟,瞒是瞒不过的,顾迎溪也没想着要瞒,她需要他们怒,需要他们恨,像她一样,胸腔之中燃着热火。
为表示哀思,八千青龙军在甲胄之下的里衣上系上白布,霍浅也同样如此,就连顾迎溪自己,只是将头盔上的盔缨换成白色的,小将军一身黑色甲胄,于是那抹白便十分明显。
明明是八千余人的队伍,一路行进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声音,顾承的死亡像是压在众人肩背之上无法卸下的千斤巨石。
异常沉默的众人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看来自然便显得很是奇怪,司天阙与赵永一路心中打鼓,莫不是将他们二人逮去野外杀了?
司天阙想着自己好歹也是立了功的,投诚至今表现的应当没有什么问题,那么最大可能就是顾迎溪带着自己是打算这么一路清扫过去,毕竟在众人注意力都放在济山郡的时候,自然是最好的时机。
赵永很是郁闷,前一天明明两人聊得还算不错,二话不说就让人将他从被窝中扒出来,此时也是一句话也没有,就这么让人一头雾水的跟着前进。
他跟司天阙并排骑着马,八千多人里就这么一个自己还算是熟识的对象,赵永便凑近了司天阙,问她:“你可知晓,我们此番出来是为何?”
司天阙觑他一眼,不是很想搭理,在她心里,她可和这些八大世家的爪牙不一样,她可是第一个主动来投诚的
人,正经算了她现在也能算半个飞骑营的自己人。
但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到底没让她对人视而不见,只是冷淡回答了一句:“不清楚。”
司天阙双腿一夹马腹,拉开与赵永的距离。
“怎的都这般冷冰冰。”赵永有些悻悻,只觉得实在莫名其妙,明明有八千余人的队伍,愣是让他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着。
顾迎溪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去看,恰巧见到赵永默默挤进前方人群之中的身影,她沉默一瞬,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呕~~”身后传来明显经过克制的干呕声,小乾元赶快放下手中马车帘子,转身去抱着自家夫人,替宁长乐拍着背顺气。
“若是实在难受,前方到了谢城,我们停一下。”
怀中人儿因反胃憋到眼尾通红,眼角溢出湿润,顾迎溪心疼不已,再次劝道:“夫人,不要逞强。”
宁长乐摇摇头,流朱给她倒了一杯温热茶水,替她压一压翻涌而上的不适。
“少夫人,您就听世女的话,莫要再强撑着了。”
到底是跟在宁长乐身边的人,二人之间远不止那份主仆之情,相互陪伴了这么久,若真要说起二人之间的羁绊,恐怕更像是姐妹亲情般的存在。
宁长乐皮肤本就雪白雪白的,经过这么一折腾,冷瓷白的皮肤上毫无血色,在窗纸透过来的阳光照射下显出几l分透明,易碎的让人心疼。
“我真的没事,你们太大惊小怪了。”宁长乐喝过温水之后显然好上了不少,她一想到顾承此时就孤零零的躺在东昌城中,为了隐瞒他的死讯,恐怕都不能好好入殓下葬。
再一看自家小乾君强自隐忍着的悲痛之色,她不想为自己耽搁太多时间,本就是她硬要跟着顾迎溪一起来的。
顾迎溪知道自家夫人在想什么,叹息一声,“阿父定能理解我们的。”
她不愿说太多关于顾承的话,虽然没有片刻遗忘,可她也害怕提起,她不敢想象等到了东昌城之后该如何去面对再无生息的父亲。
但顾迎溪相信自家阿父在天有灵,也舍不得让宁长乐和腹中的小乖孙为了早日赶去见他最后一面就如此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