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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

翌日醒来,天色仍然阴阴沉沉,乌云浊雾。

明窈对镜梳妆,镜中人薄粉敷面,眉若弓月。

余光瞥见角落的鱼牙绸,明窈不知想起什么,双颊飞快泛起团团胭脂,看都不敢看,只命小婢女拿出去远远丢走了事。

丢了明窈仍觉得羞赧,又命人烧干净。

“这么好的料子,烧了不觉得可惜?”

墨绿毡帘挽起,沈烬从屋外走入,当即有婢女上前,欲接过沈烬手上的鹤氅。

沈烬不为所动,只抬眸望向明窈。

不咸不淡落下一句,明知故问。

屋中婢女福身退下,连带着将那一团不成样子的鱼牙绸带走。

明窈为沈烬解下鹤氅时,耳尖仍是红的,似是缀上红珊瑚耳坠。

沈烬伸手捏住明窈的耳垂,淡声:“南边刚送来些珍珠,让章樾去取来,给你做些耳坠。”

明窈福身谢过,刚一屈膝,忽的被沈烬一手揽住

廊檐下传来婢女的声音,三三两两的婢女捧着托盘鱼贯而入,一色的罗衣锦裙,眼花缭乱。

上用的彩晕锦,色彩鲜丽,又不会过分张扬。一层层月白色四散开,如同海底捞月,清波荡漾。

又有珠玉金簪数十匣。

明窈诧异转首,目光搜寻沈烬的身影:“公子这是……”

“给你的赔礼。”

沈烬面不改色,从婢女捧着的妆匣中挑出一支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亲自为明窈簪上。

铜镜通透,映出二人相对而立的身影。

明窈鬓间的银簪摇摇欲坠,又让沈烬扶正了,他唇角笑意若隐若现。

“扯坏了你的料子,若无赔礼,未免太不厚道。”

沈烬声音不轻不重。

那一箱鱼牙绸是如何坏的,二人心知肚明。

明窈面红耳赤,牡丹菱纱团扇半遮脸,一双琥珀杏眸欲语还休。

忽听门外有凌乱脚步声传来,是先前前去备车的四喜。

往日这个时辰沈烬早早去了书房,四喜没多想,声音焦急:“姐姐,车夫说府上的马车都坏了,今日南天寺怕是去不成了……”

轩窗半支,隔着缝隙看见里屋的沈烬,四喜脸色大变,急急俯身行礼。

府上马车都行不得自然是说辞,明窈遽然抬首望向沈烬,团扇拂开,明窈轻声:“这是……公子的意思?”

变相的禁足。

“近来城里不太平。”

沈烬泰然自若,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他拨动明窈银簪上的流苏:“……想去求姻缘?”

他还记得明窈那一方只写了一人生辰八字的红绸。

落在明窈鬓边的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匀称。

院外还下着雨,雨声脉脉,沈烬半张脸落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明窈失神片刻,双唇张了张,好半晌才说上话:“玉珠的母亲在时疫中没了,她想为母亲求一盏长明灯,我答应了她今日陪她去南天寺。”

汾城的百姓对神明深信不疑,玉珠一家也不意外思。

沈烬轻嗯一声,并不言语。

明窈心中忐忑:“……公子?”

沈烬把玩着明窈鬓间的流苏,那双眼睛始终疏淡,像是笼着一层浅薄云雾。

明窈试探:“公子、公子可以陪我去吗?”

……

朱轮华盖香车缓慢穿过雨雾。

山中烟雨朦胧,尚未入春,山峦叠着寒冬特有的萧寂冷清。

玉珠在四喜的陪同下往偏殿走去,为母亲求一盏长明灯。

南天寺香火鼎盛,入目皆是虔诚香客。

檐角下铁马晃动,远处钟鸣鼓响,庄重肃穆。

明窈亦步亦趋跟在沈烬身后,青石板路雨珠溅落,苍苔浓淡。

雨丝飘摇,香客满脸虔诚专注,口中念念有词,不是求身子康健家人远离病痛苦楚,便

是求财运亨通姻缘顺遂。

人人心中皆有所求,有所惧怕。

明窈站在主殿前,侧首望着沈烬,她还以为沈烬来南天寺是有要紧事。

落在明窈鬓边的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匀称。

院外还下着雨,雨声脉脉,沈烬半张脸落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明窈失神片刻,双唇张了张,好半晌才说上话:“玉珠的母亲在时疫中没了,她想为母亲求一盏长明灯,我答应了她今日陪她去南天寺。”

汾城的百姓对神明深信不疑,玉珠一家也不意外思。

沈烬轻嗯一声,并不言语。

明窈心中忐忑:“……公子?”

沈烬把玩着明窈鬓间的流苏,那双眼睛始终疏淡,像是笼着一层浅薄云雾。

明窈试探:“公子、公子可以陪我去吗?”

……

朱轮华盖香车缓慢穿过雨雾。

山中烟雨朦胧,尚未入春,山峦叠着寒冬特有的萧寂冷清。

玉珠在四喜的陪同下往偏殿走去,为母亲求一盏长明灯。

南天寺香火鼎盛,入目皆是虔诚香客。

檐角下铁马晃动,远处钟鸣鼓响,庄重肃穆。

明窈亦步亦趋跟在沈烬身后,青石板路雨珠溅落,苍苔浓淡。

雨丝飘摇,香客满脸虔诚专注,口中念念有词,不是求身子康健家人远离病痛苦楚,便是求财运亨通姻缘顺遂。

人人心中皆有所求,有所惧怕。

明窈亦步亦趋跟在沈烬身后,她抬望着沈烬,心下狐疑。明窈还以为沈烬来南天寺是有要紧事,然从始至终,沈烬只是于寺中闲庭信步。

明窈好奇:“公子心中……是无所求无所畏惧吗?”

约莫是烟青雨雾模糊了沈烬的眉角,又或是远离汴京,身处南天寺。

明窈今日胆子比往日大了许多,若是以前,她定不敢这般问沈烬。

沈烬默不作声,只是垂首望着山下源源不断赶来上香的香客。他一手撑在阑干上,神色自若淡然。

他自然是有所求的,只是沈烬不会向虚无缥缈的神灵祈求。他不信佛,也不信道。

至于畏惧……

沈烬唇角勾起几分嘲讽,转而望向明窈。

青玉扳指在手中转动几周,沈烬声音慢悠悠,轻描淡写丢下一句:“你觉得……我该畏惧什么?”

连绵细雨从檐下滚落,举目望去,四面灰蒙蒙的,似仙人苑镜。

沈烬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声,却好像重山沉沉笼罩在明窈身上。

他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明窈身上。

明窈眼中茫然一瞬:“我……”

话犹未了。

身后忽然响起一位妇人的笑声。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

妇人冒雨在雨中穿梭,手中挎着一个竹篮,步履匆匆,身上并无避

雨之物,只在竹篮上披了一层青缎袱子。

眼见明窈在看自己,妇人三步并作两步,行到明窈跟前,神秘兮兮从竹篮中掏出一个小药包。

“夫人是从送子观音娘娘那出来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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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说话颠三倒四,一会拿着药包往明窈手里塞,一会又自言自语,愁容满面。

“是了,吃了药,就会有孩子了,就会有孩子了。”

先前被妇人缠着买药的夫人看出明窈是外来人,赶忙将人拉到一旁:“别理她,她先前因落水生不出孩子,家里怕她嫁不出去,日夜给她灌药,后来就成这样了,整日说些疯话。”

雨势骤急,众人都忙着各处避雨,唯有妇人半蹲在雨中,她浑身湿透,却还是将那一竹篮牢牢护怀里,不让雨水沾上药包半分。

她口中喃喃自语:“吃药,吃了药就有孩子了,要吃药……”

雨水在她四周散开,蜿蜒一地。

不多时,妇人头顶忽然多出一把油纸伞,明窈将手中的油纸伞给了妇人。

雨幕模糊了明窈的身影,她手上抱着好几包药包,是方才拿银子从妇人手中买来的。

那药包裹着的全是沙子草根,不知是别人拿来诓骗妇人的,还是她自个裹上的。

竹骨伞轻抬,沈烬一双眼睛平静,他直言不讳:“你救不了她。”

“我知道。”明窈低头,目光下移,突然发现药包中还裹挟着一张药方,“求子“二字赫然出现在明窈眼前。

她一怔,忙忙又将药方往里藏。

沈烬嗤笑一声:“……你也想要孩子?”

明窈手忙脚乱,恨不得将药方塞到最深处,语无伦次为自己辩护。

也不再称呼沈烬为“公子”。

“殿下的孩子自是该由虞五姑娘所出,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还望殿下……”

一语未落,眼前忽然暗了一瞬。

沈烬往前半步。

沈烬双目沉沉,不偏不倚落在明窈脸上,他勾唇,眼中笑意全无。

冷风吹起两人的袍角,沈烬冷声,一字一顿:“……你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明窈愣愣点头,她脸上坦然,透过轻薄的帏帽,那双浅色眸子平静如秋水,似乎在坦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明窈言之凿凿,像是怕沈烬质疑,她又重重颔首。

“我自然是没有这样心思的,虞五姑娘才是殿下的……”

声音戛然而止。

落在明窈后颈的手指修长有力,沈烬垂首低眉,一双黑眸映着阴郁天色。

他轻轻用力。

窒息宛若阴霾遍及周身,明窈抱在手上的药包顷刻洒落一地。

她不得不仰起头,直视沈烬双眸:“殿下,我……”

沈烬哑声弯唇,不屑一顾。

“一个侍妾的孩子,你以为有谁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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