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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臣妻47

陆淮尚不知那一尾窥伺已久的毒蛇已经把他盯上。

不过此刻此情状,恐怕注意到了也无心再思索应对之策。

他的身体还在困囿于这集会之上,心神却仿佛自成一个世界,与周遭的人隔出鲜明的空间。

但他在借酒消愁,试图解放自身于无尽的黑暗囚笼之中。

可观他眼神越来越火热的旁人却不欲轻易地放过,源源不断地要同他敬酒或者攀谈上两句,便有些成了困扰。

美向来为崇尚风雅的大雍所追求,虽不至于以貌定品,但高低一些偏爱还是会有。

因而文士若除却过人的笔墨才学还能拥有一副美姿仪、是名俊俏儿郎,二者集于一身就更加为人所青睐推崇了。

可平时状元郎藏得是那样好,端方温文俨然君子表率。

于是,即便大家都知晓他生着如仙容颜,也无法轻易地逾越常俗,对这清雅和煦的公子生出那有违常道的绮丽幻想来。

就算生出了不合时宜的念头来也会及时掐灭,深埋心底。

告诉自身: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道德规矩,都绝不允许这股想要占有的掠夺欲探出触角。

这是一种亵渎和辱没,一旦暴露于天光之下亦会遭世人唾弃。

但欲念哪有那般好控制?

且看仙人撤下悲悯这道面对世人的防线之后,那种鲜少袒露于人前的稠艳便占了上风。

而懒倦和颓靡两个很与状元郎牵扯上联系的形容也派上了用场,成了借着酒兴点燃不可言明想法的烈焰。

施崇恩自诩是枚纯纯只对女子感兴趣的铁汉,这会儿都不由动摇三分。

但他看着自己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林旭都和中了蛊一样,端着斟满了的酒往这之前琼花宴上被他酸溜溜道是“生了张好面儿的酸儒书生”的状元郎那处,冠冕堂皇说着要去好生结识一番。

那殷切的姿态,一下便让他联想到了循着心仪姑娘味了便追过去的某人。

这会儿那傻缺家伙已经美滋滋地抱得美人归了,与妻子算得上是琼花宴为人津津乐道的一对眷侣。

话说这状元郎也是和沈三小姐诗画相会定下的情缘,只是奈何世事无常···

但林旭这小子口口声声说着瞧不上人家的话,怎么动作跟那姓程的探花一个样,眼巴巴地就上去了,和条···那什么似的。

罢了,反正他自己警钟长鸣,莫再瞧那流露出惑人姿态的辐射源就是。

而裴羽、程若琛好不容易推脱掉了与同僚的应酬,便是极有方向地拨开人群往不知自己在场子里到底有多么引人注目的状元郎靠近。

二人的视线还因目标相同短暂地交汇了一瞬,随后便有些嫌弃地各自移开。毕竟都撕破脸了,除了在陆淮面前没必要委屈自己维持表面的平和。

走近就望见灯火映照下那人的面庞半明半暗,神情不知悲喜。

而周遭昔日同这翰林文人不熟悉的官员们

丝毫不在乎他的兴致缺缺、反应寥寥,仿佛要把热情似火演绎出花来。

是这样一副对比鲜明的情境。

按理说有着这样的好人缘算不上一件坏事,这样的机缘甚至有时还是陆淮这样无强大势力支撑的青年官员所迫切渴盼的。

可谁叫怀揣着同样心思的他们,一看便识别的出他们礼貌外表下的觊觎与欲望。

眼看有人已经趁着陆淮不甚清醒,在他身侧凑得那样近,这会儿便已然无暇和彼此剑拔弩张了。

被染指翱翔于心上的白鹤这件事使人惊怒作祟,只一心想要把他从已经隐约有些骚动、瞧他的眼神变味的那些臣子身边带走。

倒短暂而真切的达成了昔日程若琛真心相邀的“合作”。

探花负责笑盈盈地把试图贴近敬酒的文官们三振出局,裴羽则将首当其冲的林旭以及其他武官笼络到身边来,说是要议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叫旁侧清空,令被围困的陆淮反倒更觉自在无忧。

平日里结识同僚固然是一件幸事,但若心思被别的事情占据住了,连君子也不能免俗地希望专注。

他对上了程若琛和裴羽投在他身上的担忧视线,知晓是他们把这些人“安排”走却无甚言语,只对他们摇了摇头,表明此刻不欲与好友相谈的想法。

好好君子终于不再客气恭谨得叫人心疼,道出真心是对他们抱有信任的表现,可是“人工”成为关注中心的二人却生不出半丝欢喜,只乖顺地没有靠近,而是表面应付着面前人,余光都捆绑在他的身上。

陆淮只觉得自己的情意和这些日子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哀恸都如同一场笑话,他到底是凡俗之人,有血有肉有心。

如今知晓他的“亡妻”不仅没死,还与他所效忠的君主搅合在了一处。

现在告诉他真相是否有些过度残忍?

虽然比起阿笙彻底离开,他倒更愿意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可这层自欺欺人的厚障壁当真撕开,他便可悲地发觉自己并不是渴望学习的那样心澄如净的圣人,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大度和看得开。

到底还是禁不住因被背弃而心如刀割、苦水翻腾。怨妻子在那样亲近地待他,仿佛要把他自内而外地全然包裹上他的气息之后,却又能这样轻易地抽身而去,留他一个可悲的局中人。

所以阿笙到底是当真移情恋慕上陛下··还是陛下逼他屈从···比起相和,他更宁愿是逼迫,可若是逼迫,又怎会那般绝情地一回也不告知于他,此刻还这样顺从?

此刻的他脑子终于转不太动,也无暇考虑再多的东西,留存在心底的,只有见到妻子“死而复生”的惊喜和为情所困的哀伤。

陆淮感觉面前的视野开始模糊,光影斑驳,人像飘忽,不由失神地对着此刻瞧起来空茫的悬顶,想着终于要沉浸于杜康,带着远离苦痛意识淡去。

可有人非要唤他,把他从神游太虚的情境下强行拽回,等他闷闷不乐地看了对方一眼,那年轻的官员才俯下身靠近,红

着面低声支支吾吾地表明来意:“陆大人,我家大人想邀您移步一叙。”

“你家大人是?”

“白统领。”

陆淮好不容易从翻搅凌乱的思绪中对上了这个人的名字,发觉是敌非友之后,更是无心想搭理。

但毕竟人是惯常礼貌的人,终究还是回了这陌生官员一句婉拒。

但他还是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不甘心地又附耳补充了一句:“我家大人想同您聊聊——陛下身边那瑞王爷进献来的心尖美人。”

此话一出,便是再混沌的意识都被激醒神了。

陆淮拢在袖子下的手攥紧到指根都泛白,最后决定跟从去一探究竟。

口气礼貌疏离地对那人说:“那便有劳您带路了。”

却是重拾了几分平日的拘礼认真,叫这本就因方才离他近而有些心魂悸动的青年官员为自己居然在大人醉酒时动了那种念头而愧疚不已,便是脚步都放缓了许多。

待负手而立的白闻敬听到空当偏殿走廊传来的脚步声,便知晓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回头。

在陆淮跨过那低矮门槛之后便示意那仍然恋恋不舍的年轻官员离去,只留下自己和这叫他十足感兴趣的美人书生共处一室内。

他见到陆淮染着雾的清澈眸中带着警惕,没有说什么只是勾唇一笑,握着从宴席上顺来的一壶酒的柄,把桌上的两只杯子倒满。

先于言语的,是白闻敬递上前的一杯酒水。

“敬倾慕陆大人已久,今日着实有幸得大人赏脸到此一会,实在令敬不生欢喜。”

“此杯我敬您!”

他端起酒,望着陆淮犹豫半晌还未动作,知晓这花似乎还有带着刺儿保护自己,没动怒反而觉着颇有几分意思,便在对方的视线中很自然地把自己那杯吞咽了进去、一扫而空。

白闻敬的神情呈现着无辜和落寞:“大人也看见敬全喝下去了,请放心,敬可无心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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