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夷看着江言的身影出来,便翻身下马迎上去。
堪堪扶住江言欲要行礼的手,从来沉稳的帝王也忍不住慌了神。
他不怕沈临微会对太子殿下作出什么过分的事,却怕不知实情的沈临微对江言作出什么叫他悔恨终身的事情来。
“沈临微实在胆大包天,若不是殿下,他不过是个无用阉人…”
江言轻轻推开李承夷递过来的手,依旧行了个无可指摘的面君礼。
李承夷看着他恭敬的动作,心却是慢慢凉了。
说不出的涩意堵在喉间,他却只能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殿下对他疏离的行着礼。
似乎有某种无可跨越的鸿沟挡在两人之间,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
一礼完,江言才看向李承夷的身后。
刚刚他遥遥看着这边许多人影,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眼却叫江言怔住。
只见满地倒在血泊中的人影,身着御卫灰甲,显然是帝王近卫。
李承夷才想起背后这些腌臜的东西,皱了皱眉头。
应该快些处理干净的,叫殿下看了心烦。
李承夷上前,捂住江言的眼睛,轻声道:“殿下,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人,别看了。”
手心下有睫毛轻轻扫动,叫他有些心猿意马。
江言吸一口凉气:“怎么回事?”
“他们没有护好殿下,随便让旁人进了殿下的营帐,该死。”
他的语气平常地好像在说什么理所应当的事,仿佛几十条人命在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眼里甚至比不过脚底下的一点泥泞。
李承夷甚至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错处。
帝王之位,容不得半分心软。这是殿下独自一人死在暗牢里的时候,他学会的最刻骨铭心的道理。
这么多年独裁下来,人命,在帝王眼中确实不过一杯黄土。
江言退后几步,“就因为沈临微,你就杀了他们?”
曾经的小夷在他面前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如今挥挥手就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命。
十年的时间,真的足以改变这么多吗?
江言只觉得眼前站着的人叫他极陌生,除了依稀相似的眉眼,他甚至找不出眼前人与记忆中的小皇侄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李承夷看着江言的反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殿下看自己的眼神愈发地陌生了。
他抿紧了唇,道:“是他们失职在先。”
江言冷笑一声:“或者说陛下的意思是,他们并非为沈临微而死,而是为我而死。”
李承夷忙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江言打断他的话,“陛下一直在逼我,不是吗?即使陛下不愿意改变称呼,也终究不能回到过去。”
帝王攥紧了手,却不知如何回答。
良久的沉默。
江言突然意识到,眼前之人,就是实实在在的暴君,就是在历史的轨迹里注定被推翻的人。
跟他记忆中的小皇侄没有半分关系。
而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正是推动李朝暴政的覆灭。
自己只用完成任务就好,其他的,一概不重要。
“地牢里的夜太黑了,我不喜欢。”江言突然道。
李承夷一怔,下一刻心脏开始猛缩。
某种刻骨铭心地痛再一次贯穿全身,仿佛那年黑暗的地牢里,从来丰神俊朗的太子满目无神的模样又出现在眼前。
细细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