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林黛玉问道。
还是叫她看出来了,也还是叫她先问出来了,顾庆之略显得忐忑道:“我……大概是生不出孩子的。不是,我不可能有后代,我能祭祀天地,能求雨,总是该有些缺陷的,我父母双亡,兄弟姐妹一个也没留下,就像卦师的三缺五弊一样。”
顾庆之略显得语无伦次说了一大堆,说完他就仔细看着林黛玉,可是……
她怎么看起来像是轻轻松了口气似的?
“我……”林黛玉抬头看他一眼,嘴角一翘,只是这笑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反而有点不安的意味。
“我其实……我可能没有那么喜欢孩子,我……好像也没那么想……有孩子。”
林黛玉也说得吞吞吐吐。
可这两句话,已经足够顾庆之松口气了。
“我怕——”林黛玉长吸了一口气,道:“我母亲过得很不好。自打我有印象起,她就是常年药不带停的。”
林黛玉伸了手指头出来,一件一件数着。
“她生我的时候都过了三十五,虽然有了我之后,也不算无子,可我毕竟不是儿子,她依旧是郁结于心忧思过度,常年吃着疏肝解郁理气安神的药,这药她从二十岁出头就开始吃了。听嬷嬷说,原先是一年吃上一两个月,等过了二十五,就是一年只停一两个月了。”
“还有求子的药,有大夫开的,也有庙里庵堂或者道观里求来的香灰符纸。”
林黛玉神色黯然,顾庆之不敢开口,害怕打断她的思路,更怕打断她的勇气。
他从未细想过林黛玉幼时的生活,他觉得她小时候生活得很好,可如今再仔细想想,那句“充作男儿教养”,若是有了儿子,又为什么会把女儿当儿子养呢?
她可以是被当成女儿养,但是养得眼界宽阔,也读四书五经,更是时常出门,比男子还强,但当成儿子养,就还是心酸。
林黛玉又叹了口气,“母亲过了三十五才生产,生我生了两天,又伤了身子。嬷嬷说幸亏我生得瘦瘦小小,不然母亲……她又加了调养身子的药。”
“再后来我有了弟弟。母亲很是高兴,连药都停了,身子也好了许多。可是后来弟弟死了,母亲一下子就垮了,吃了一年的药也没治好,后来——后来母亲死了。”
林黛玉眼圈红了,“母亲生病卧床修养那一年,我在她身边侍疾,她常说女子命苦,又说外祖母生了二子一女,她要好好吃药养好身子,她应该还能再生个儿子。”
眼泪掉了下来。
“再后来她连床都起不来了,时常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说把我生成这样,从小就身体不好,又常年吃药不断,将来必定也是子嗣艰难,日子也要跟她一样的苦。”
林黛玉抹了抹眼泪,“她又教我,将来嫁了人,只管多给夫君纳妾,孩子都叫妾室生去。等孩子两岁,看着健康的再抱在身边,这样给了体面,也不怕有人说我善妒。母亲还说生孩子就是踩在鬼门关上生,能回来几个,又或者母子全进鬼门关,又或者沾了鬼气,没两年就又得回去鬼门关,谁也不知道。”
“师姐。”顾庆之小声叫道。
林黛玉红着眼圈,冲他挤出个笑容来,这次不用好像可能这等含糊的词语了,“我不喜欢孩子,我也不想生孩子。”
她别过头去,声音哽咽道:“母亲后来糊涂了,又怨恨起外祖母来,说她不该把自己嫁到林家,林家命中无子,怎就叫她担了干系。”
顾庆之轻轻叹了口气,瞧林如海对贾敏那又怀念又愧疚的模样,就知道贾敏不是真糊涂,不过是……只在自己女儿面前发泄。
可这又能怪谁呢?
贾敏最后郁郁而终,跟林如海也有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