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斜靠在床上打哈欠,见他回来,先埋怨一句,“怎么回来这么晚?”
说罢,她接过平儿手里的鸡毛掸子给贾琏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吩咐道:“去端热水来给你二爷洗漱。”
一套忙完,贾琏换了家居的宽松袄子,摊在椅子上,道:“年底本来就忙,兴阳斋的掌柜忽然说不想干了,我劝了两天他也没回转,大过年的,我还得找人仔细查账。”
“别是攀上什么高枝儿了?还是捞够银子了?”王熙凤接过丫鬟端来的参茶,亲自奉给贾琏,手一挥,叫人都下去了。
“这谁知道?不过他家里儿子女婿没有提前走的,店里伙计也都留着,我就当他是真年纪大了不想做,横竖也没碍着我什么事儿。”
王熙凤原本想嘲讽他心慈手软的,不过想起还有正事儿,便忍了下去,叹道:“今儿林家来了信,说林姑父重病,要接林妹妹回去。”
“哦?”贾琏就这么一声,明摆着不怎么关心来着,这叫王熙凤不太满意。
她又叹了口气,“当时我不在,听说林妹妹哭了一下午,晚饭都没吃。”
贾琏叹了一声,道:“若是没了父亲……隔壁东府的蔷哥儿,父亲死了,他被从宁国府赶了出来,就是咱们府上,你看看兰哥儿过得什么日子?他还是二房的嫡长孙呢。”
“林妹妹原本就生得柔弱。”王熙凤皱着眉头,一脸的同情,“咱们府上人人都能看出来我那好姑妈不喜欢林妹妹,林姑父这般年纪,一病不起也是常有的事儿,别说林家没什么人,纵然是有人,老太太也能把林妹妹抢过来养。”
贾琏半闭着眼睛养神,听她说着,并不搭话。
“原先周瑞家的欺负她,她敢给人家没脸,若是林姑父真的死了,她没个靠山……老太太是必定要把她配给宝玉的,婆母不喜欢她,周瑞家的还憋着口气,明里暗里的还不知道要怎么挤兑她呢,将来她可怎么过啊。况且我瞧着老太太也没那么喜欢她。”
“这话怎么说?”贾琏睁开了眼睛,关切的问。
别人不知道,他管着家里庶务,那是清清楚楚,荣国府如今是表面上看着风光,内里早就耗干净了,除了贾母手里还有不少钱,别房都要开始缩减开支了。
再加上前头贾母生生把人家举荐做官的搞成了进献给太上皇的祥瑞,所以一说到贾母,贾琏的警惕心就起来了。
王熙凤要的就是这个目的,她道:“你想,咱们偌大一个荣国府,肯定是不能叫林妹妹一个人回扬州的,也丢不起那个脸。万一林姑父真的去了,还得帮料理丧事。就算是加上隔壁宁国府,所有男丁加起来,只能是你去。”
贾琏点点头,他是荣国府继承爵位的人,出去说话是有分量的。
“信是中午吃过饭那会儿送到的。纵然是这会儿大运河上冻,走不了船,要等明年开春才能走,可为了表示重视,也该叫你回来商量商量才是。她就这么放着林妹妹哭了一下午,我还去看了她,就她那个眼圈红肿的模样,我看了都心疼。”
这话说得简直太有道理了,贾琏道:“非但没直接叫我回来,到现在也没人传话叫我去。”
王熙凤点头,“原先我那好姑妈,顾忌着林姑父的面子,还有老太太的好恶,这才是偶尔挤兑一下,等她真反应过来,琢磨出来老太太不管,那就是明着挤兑了。”
贾琏微微皱了皱眉头,道:“遇见老太太的事儿,是该多想想,不然——”不然怎么他没说出来,夫妻两个对视一眼,贾琏换了个话题,道:“你说林家究竟有多少家产?他可是当了六年巡盐御史。”
“不知道。”王熙凤摇头笑道:“人家还没死呢,你这就惦记上人家家产了?林妹妹就是进门,家产也是便宜二房,跟咱们两个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可不一定。”贾琏转着手上扳指,显得很是自信,“送林妹妹回扬州的可是我,料理林姑父后事的也是我。有本事,叫宝玉跟着一起去。”
王熙凤笑了一声,“就算他真去了不过就是添一双筷子吃饭,他屋里随便找一个丫鬟都比他能扛事儿。不过说起来,我还在家里的时候,倒是听我那好姑妈说过一次,据说荣国府当年嫁女儿,陪嫁光银子就不下二十万两,更别提旁的珠宝首饰古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