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种时候,我终于能心无挂碍地告诉你,我心悦你,想嫁给你……无论你是太清剑骨的主人?,还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我真的很喜欢你……”
季应玄终于失去了耐心:“你能不能听话些,流筝,算我求你……你若是这样死?了,我绝不会原谅你,绝不会!”
流筝无奈道:“那?我只好下辈子再继续赎罪了。”
“你放心,待我赎清我的罪孽,我还是会喜欢你,会继续缠着你。”
话音落,她终于阖上了眼?睛,面上忧伤哀惧的神情渐渐散去,只留下一张被泪水洗掉铅华的出水芙蓉面。
仿佛只是睡着了,仿佛初见时那?般。
虽然明知是幻境,但?如此真实的触感,还是让季应玄尝到了心神俱溃的滋味。
他原本以为的忧惧,是雁濯尘的死?会横亘在他和流筝之间,使流筝受这爱恨交织的折磨,迈不过?心中?这道坎,从此弃他而去,不复相见。
不想见就不想见,他本也不是很想娶她。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即使他已经原谅了她,甘愿将?剑骨相赠,她还是不肯接受,要?以如此贞烈的方式还报与他。
她对他的爱,竟比她恨他、算计他更令他难以承受。
季应玄望着空荡荡、血濛濛的四野,方才晴朗无云的碧空涌起大片的乌云,与夹着血腥气的风一齐向他围拢。
至此,忧怖境终于揭开了它?狰狞的面容。
季应玄取下插在流筝胸口的剑,抱起她的身体往回走。
城里空荡荡的,挂着红绸的宅院也空荡荡的,没有宾客、没有妆娘,像一座鬼宅。
季应玄一路来到新房,扫落鸳鸯榻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将?流筝安放上去。
为她净面整衣,重燃金鸭香炉,直到浓郁的降真香将?她笼罩。
为她将?断裂的蔻丹修剪整齐,擦干净她指缝里的泥土。
望着她安静美丽的睡颜,季应玄心头不可自抑地涌起一阵接一阵的心悸,仿佛心脏被凌迟成千万片,正一片一片地剥落,使他血肉模糊,沉溺而不能自拔。
他有些分不清这是他真实的情绪,还是因为忧怖境在作祟。
许久,他轻轻嗤笑一声?。
想用这忧怖的情感将?他困死?在此地吗……
就凭她?
决定来忧怖崖救雁流筝之前,季应玄对这忧怖境已有了解。
被白烟笼罩后,他会先进?入自己的忧怖境,只有成功将?自己的忧怖境破除,他才有机会找到流筝,进?入到她的忧怖境中?去帮她。
所以他一定不能被困在此地太久,否则流筝那?边的变数太大。
可是又该如何破除眼?前的忧怖境呢?
季应玄一边为榻上的流筝整理姿容,一边静静地思索。
忧怖境与喜怒哀惧等幻境皆属于心境一类,都会有一个“敌人?”,有的敌人?切实可见,有的敌人?却?虚无缥缈。季应玄猜测,他在此境中?的敌人?,就是他心中?的忧惧情感,倘若他不能破除这种情感,那?他就无法从幻境中?走出去。
去忧除惧,说易也易,说难也难。
他试着与自己讲道理,幻境中?的流筝只是个假象,不必为她伤心。可是他冥想了半天,每每将?要?成功的时候,想到她冷冰冰地躺在自己身旁,心中?便涌起无限的伤感,如春潮、似浓夜,徐徐将?他吞没。
是假的又如何,谁敢断定将?来不是真的?
于是便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