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该做,若尽早做了,说不定今日城中,也不会有这么多我的拥趸,更没法让我这么容易冲破人墙的事,”季卷言笑晏晏,一抬手,指向杀阵:“——杀蔡京。”
杀阵之中,是得无情嘱托,纵外界杀个天翻地覆,仍一意留困的六扇门人,以及被他们困住的蔡京及党羽。
杀一人究竟足不足以救一国?
这是个相当的悖论,若世有巨贪,则其下蚁附者,亦必是贪腐之辈,只诛首恶,未必能正本清源。
但若畏葸不前,连动手都不肯,始终坐视巨贪壮大、逍遥,令天下悠悠之口,传说的都是为贪为恶方能福与天齐呢?
这世道崩毁,究竟该归咎于巨贪,还是放任巨贪横行的风气?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庇护手下之人,自然也是清官、好官,但只当清官、好官,而不纠正风气,不昭告天下为恶者必得其咎,便只能救人,不能救国。
季卷对诸葛正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她甚至相当感激初取燕京之时,他愿意替自己向赵佶美言修饰。他的确是个好人不错,但好人并不足以挽狂澜。
那么纵是好人,也该为旁人让位。
诸葛正我在季卷的话中沉默,须臾抬眼望向赵桓,只得他逃避地移开视线。
他仍愿把他当做自己陛下,愿意作为宋臣而死,但赵桓却已不愿为人君。
赵桓不愿死。
哪怕被骂做痴愚无妨,他却没有这种权利。
诸葛正我缓缓起身,终于将视线对准季卷,慢慢地,语气苍老地道:“臣自当清剿奸佞,今日之后,愿准老臣乞骸骨。”
季卷轻轻一点头。她本也没有意愿留他。她向他一摊手,道:“请。”
诸葛正我深深望她,旋即长吸一口气,这一口气间,骤然失掉的精气与生机又重归苍老身躯,沉声指挥道:“撤阵。随我诛杀蔡京及其党羽!”
他一抖长枪,大踏步冲入阵中。
便立即与蔡京杀在一起!
季卷嘴边笑容转凉,眼瞧着徽宗一代,大宋两位势力最盛的臣子于八角笼中生死相搏,而这场对决偏偏出现在大宋皇帝向他人俯首称臣之时,此间荒诞,堪比在葬礼上扮演孝子——感涕至纯,为时已晚。
季卷从来不考虑在事后补救,正如她从不考虑将力所能及之事假手于人,因此她取来一柄新剑,挺身杀入蔡京与诸葛神侯纠葛之中。
蔡京原占了绝对上风。这位年逾八十的老人从不曾在京城争端中出手,此番走投无路,死境拼杀时却显出与诸葛神侯相当的实力。诸葛正我连日大战,本就与季冷互换了伤势,又带伤坚持到此时,枪力已微,与蔡京连天掌印相对,猝不及防,霎时落入劣势。
他一根垂在腰腹的黑辫被削去半截,几乎像把他的生命也削去一半,偏偏仍不加节制,招招式式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若大宋与他都一并要落入深渊,诸葛正我自要带与他纠斗半生的政敌一起下去!
他这拼死的姿态令无情几人心头微惊,可他们同样在应战蔡京党羽,哪里腾得出手去帮他们世叔?
季卷腾得出手。
季卷出剑!
出剑时眼前一片红雾摇摇。
另一柄刀与她同时而至,她剑影拢向蔡京周身大穴,那刀锋便截断扣向诸葛神侯胸口的攻击,刀剑一触即收,又分左右齐齐斩向蔡京身侧,默契得如同一人半身,左右手间做配合。
季卷一撇嘴,反倒不太高兴的模样。
她倒希望苏梦枕能别这么积极,多惜一惜身。
但她同时也笑。自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