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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失忆(6)

那沙弥拨着沉香木佛珠,“此签文解曰:天地有知,恩泽非常,观音保佑,终生莫忘。此签凡事贵人和合也。”

周山恒若有所思,求中这签的是他,可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近来积善有恩于谁,但若是说于他有恩的贵人,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辛禾雪微蹙眉心,周山恒不由得上前,却见到对方手中的分明是下下签。

第二十八签,下下,午宫。

东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亦暗存;或有圆时还有缺,更言非看复皆全。*

这签文的意思……

沙弥缓缓解曰:“浮云遮月,还需疑惑,等到云散,便见明月。此签凡事昏迷未定也。”

前途未卜,昏沉未定。

辛禾雪尚且未发一言,周山恒反而面色一凛,将手中的上上签换了他手里的下下签,好似这样就能将运势换了一般,还担心对方因为签文沮丧,于是笨拙地安慰辛禾雪,“求签不过是图个心安,还是做不得数的,事在人为。”

辛禾雪本就不信命数,倒也没有把签文放在心上,顺着周山恒的话,“嗯,子越说得有理,凡事贵事在人为。”

两人放归了签子,相伴着离开迦蓝殿。

有什么噼里啪啦地掉落,那解签的沙弥上前扶起签筒,发觉地上还有一支签子——

“临风冒雨去还归,役役劳身似燕儿;衔得泥来若作垒,到头垒坏复成泥。*”

是下下签。

沙弥抬首,望向已经走出殿外的两人,视线左右游离,最终锁定在周山恒背影上。

此签燕子衔泥之象,万事芝心费力,无果也。

是何事无果?

沙弥将签子拾起,重新放入签筒中,竹签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

惠福寺这一日人烟稀少。

或许是多去县衙看渡之大师做招风引雨的法事了。

迦蓝殿外有一株数百年的大榕树,因为另一边有求月老灵签的,所以自然而然成了月老树。

枝繁叶茂,苍翠阴翳,但枝桠那些鹿角交错般的丫丫叉叉上,绑满了有情人的姻缘绳。

风一吹,红带丝丝缕缕。

周山恒见到满树枝桠的红,像是被灼烫到了一般转移视线。

低着头,站定了步子。

辛禾雪原先在前方走,察觉到人没有跟上来,才转回身,“怎么了?”

周山恒将衣衫的贴里揣着的红布拿出来,这是一个很小的红包袱。

他一手托着,另一手拨开包袱,一只保管得完好无瑕的玉镯子露出来。

这是周家传世的玉镯,当年是由周父提亲时送给周母的。

周父走了之后,周母久病不起,认为自

己时日无多,就将这玉镯交给了周山恒,叫他以后遇到了想要送出这镯子的人,要好好对待人家。

周山恒嘴拙,于是隐晦地借着这玉镯表达情意,“当日之恩,不知道如何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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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山恒怔了怔,以为是辛禾雪婉拒的意思,他灰心泄意地收回手。

辛禾雪:“你心悦我?”

周山恒抬起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

辛禾雪道:“既然两心相通,又何必在意外物?”

他伸出手,指节白皙,像是淋了雪的梅枝,微蜷着的手心一松开,两根红绳从梅枝垂落。

周山恒诧异,随之而来的是心头涌起的无限欣喜。

两心相通……

周山恒接过那红绳,“你是何时取得的?”

辛禾雪回答:“方才你求签的时候,我在外面遇见了一个方丈,正是从他那里取得了两根红绳。”

由于欣喜,周山恒唇边控制不住地扬起,“我们将它绑上?”

他们选了一个高高的枝头。

辛禾雪抬手绕了红绳,绑了个漂亮的绳结,剩余的部分长长地垂落下来,迎风招展。

周山恒的亦是如此,只绑在他的旁边。

周山恒并未留意到,在红绳挂到树梢之时,有隐秘的红线顺着埋入了他的脉络。

同样的,另一条红线也埋入了辛禾雪手腕内侧。

表面上看,毫无异状。

辛禾雪垂眸,抚了抚这棵大榕树,低声道:“多谢了。”

是他托这棵月老树帮了忙。

既然有红线相牵,除非有能够识破法术的人蓄意将红线剥离,否则到时候就算是失忆了,辛禾雪也能顺着红线感应,找到周山恒。

七日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周山恒听见了辛禾雪说话,但是声音极低极轻,他没有听清楚,下意识问道:“什么?”

辛禾雪转首,不动声色而柔和地道:“我刚刚说,月老树定然察觉到了我们的心意,定不会负相思意。”

周山恒见他笑了,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周山恒爱意值+3】

有风搅乱了红绳,又将辛禾雪耳畔的发丝吹拂起来。

周山恒情不自禁地抬手,帮辛禾雪把拂乱的发丝挽至耳后。

榕树静谧,不知道是不是幡先迎风飘动。

周山恒缓慢地倾身低头。

温热触感碰上辛禾雪温凉的唇。

只是单纯的唇齿相依,周山恒顿时心荡神迷,红绳拂在辛禾雪的一头青丝上,美丽得像是仙山幻梦。

香蒙蒙,春霭蔼……

旱了许久的日子,雨水终

() 于淅淅沥沥落下。

叮叮、咚咚。

连雨如注,汇聚到屋檐,再顺着屋檐角那莲花串形状的雨链,叮叮当当哗然落下。

渡之方才踏入惠福寺的地界。

他踩在地上,脚步混无半点声音,尖顶僧帽拦截雨水。

渡之的耳力向来很好,有意探识的时候,方圆几里内一分一毫的声音也无法逃脱。

他听见了极轻极柔的……

压抑的哼声。

渡之起初以为是猫儿叫,又察觉到佛寺内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一转步,隔着雨幕朦胧,便见到了榕树旁边,亭中两人相依。

高大男子背对着他,将一瘦削青年揽在怀里,唇齿相贴着,难舍难分。

渡之再看。

那青年好似也察觉到了有人,微微侧过头。

玉面映着薄红,仿若捻过桃花溢出的汁水。

怎么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为何又要揽抱在一起?

唇为何要相碰?

渡之无从理解。

不过他已经在被发现前,下意识挪步入殿内。

………

大雨滂沱落下。

连着旱了两个月有余,这场雨下得天地都是白的。

大河湍湍激流,白色浪花卷起。

等到雨歇。

周山恒终于将白鲤送到河里。

那白鲤在原处转了两圈,好像是在感激他。

很快,鱼被大河的湍湍急流带走了。

蝴蝶鲤的尾巴似白色浪花一般,在视野里远去。

七日一轮回的新生需要在河底消耗很长的时间完成。

等到蝴蝶鲤重新浮上水面,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

日光煦暖。

蝴蝶鲤悠游,吐了两个泡泡。

很快,鱼又浮在水面上,顿了顿。

这是哪O.o?

我是谁O.o?

要做什么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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