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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他递来暖炉,显然是特意出来等她,“你买的东西已经送到了。”

夭枝抱过暖炉,暖意透过暖炉传来,手指慢慢有了知觉。

夭枝在雪地里走了这般久,确实有些僵硬,这个暖炉来得很及时。

宋听檐拿过手中的油纸伞,往一旁收伞,油纸伞上的薄雪垂落而下。

日子长久,连她都不自觉地习以为常宋听檐替她做这些,仿佛在这凡间活了许久,做神仙倒像是上辈子的事,“我们进去罢。”

宋听檐进门前还看了眼外头那祖孙三人,吩咐了门口侍卫,“拿些银子给他们。”

侍卫自然不敢不从,连忙拿了袋银子送去。

天寒地冻,他们祖孙三人只穿着斗笠,斗笠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看着便冷,那孙儿穿得虽厚实,只是也不过粗布麻衣,厚得连手肘都打不了弯,瞧着是缺银钱。

却不想侍卫去了那处,不过和那祖孙三人说了几句话,便又提着钱袋回转过来,“殿下,他们说衣食住行堪够用,这钱是万万不能拿的,多谢殿下好意,望殿下过个好年,年年平安顺遂。”门卫说着,那扎着两个发髻的小童往他们这处跑来。

他怯生生跑近,雪地上一连串的小脚印,显然是长辈让他来的,他到了面前,还转头看了眼身后。

那老人冲小童点头,他才抬头看向站在台

阶上的宋听檐,伸出小手,冻得发青的手里攥着油包纸,里头是有些碎的糖酥,“哥哥姐姐,你们……吃。”

这东西宋听檐应当是不会吃的,他在吃食上极为挑剔,先前禁足的那头几日,他便是不吃不喝,才病得那般重,颇为难养。

小童脸颊冻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却是极为可爱。

宋听檐俯身看向他,竟伸手拿了油包纸里头的糖酥,放进嘴里,“很甜。”

他笑着开口,摘下随身带着的玉佩,在小童面前蹲下,“这是哥哥给你的回礼,若是你们有什么难处,拿着玉佩来这里寻哥哥。”

小童自然不知晓这玉佩的贵重,乖乖看着他将玉佩塞进自己的衣裳里,奶声奶气回道,“谢谢哥哥。”

小童又看向她,她便也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确实甜,想来是孩童最珍爱的,她慢悠悠逗趣道,“小玩意儿倒是乖。”如同逗猫儿一般。

宋听檐看了她一眼。

小童有些害羞,又捏着手里的糖酥跑回去。

父亲上前迎过孩子,和老人一同冲着他们这处作揖才挑起馄饨担子慢慢离开,许是乡间人,这礼的姿势不太规正,但面上都是和善的笑,也不减清廉做派。

宋听檐看了许久才开口,“进去罢。”

夭枝见他这般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她好似从头到尾都忽略了一件事。

虽说凡间皆按命簿走,与她来说只是差事,可宋听檐是真真实实从皇宫里出生,吃尽了百般苦。

他为祖母硬闯皇宫,落的幽禁罪名,祖母却没有替他说一次话;他为父皇思索良多,却不想他这亲生父亲只是利用,或许还会要他的性命。

他若对所有皇子皆是如此,便也没这般难受,可偏偏皇帝颇为看重太子,总归是伤人。

宋听檐没有母族,也没有能替他考虑周全的长辈,茕茕孑立小半生也不过一个苦字。

他是不是也会羡慕旁人有那般可靠慈爱的长辈。

夭枝莫名有些沉重,她与宋听檐一道进府,他的心声却一直平静,这一年多的幽禁,她已经越来越少听见他心绪变化,或许是已经没有太多感受。

进了中庭,雪飘飘扬扬而下,越发大起来。

宋听檐步出廊下,在她面前步下台阶撑开油纸伞,转身替她撑伞遮雪。

夭枝心中想着方才,心思便没放在台阶上的薄薄积雪,脚落上去的下一刻便失去重心,猛地一滑,整个人往前摔去。

“小心。”宋听檐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没叫她摔着,而是直接跪在了他腿边,头撞上了他的腿,脑门生疼,这腿真硬。

她不由抬头看去,他当真是高,长身玉立,确如玉树临风前,如今居高临下看来,颇有风流之姿。

宋听檐见她这般蹲下身来,长袍垂落在地,“可还好?”

夭枝见他忽然靠近,忽而感觉到了炫目,他容色太盛,如今长开越发惑人,即便言行温润如玉,也掩盖不了惊艳之感,“没事。”

夭枝下意识别开视线,下一刻额间感觉到一点温润触感,她抬眼便见他抬手轻轻抹去她额间一片雪花。

薄雪触碰指尖的温度,轻易化去,那温润的触感便越发明显。

指尖一触即离,夭枝却下意识止了呼吸。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慢慢顺着洁白的额间,往下看去,轻浅韵生灵气的眉眼,琼鼻,淡中透粉的唇瓣,浑然天成的清雅,颇有林下风气。

夭枝不知他在看什么,这般天冷,他们靠得近,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萦绕而来,她忽然感觉耳旁极静,落雪可闻,呼吸都轻了。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许久,忽而开口,“你为何都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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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乎没怎么长年岁,可我有了许多变化。”宋听檐回道,言辞轻浅。

这不消他说,她也能看出来,这模样是越发好看惑人了,便是她看了这般久,也依旧能晃了神。

旁的男子早已娶妻生子,偏生他还未娶,如今情劫已推迟了一年有余。

其实照理说,此时他应当早已娶了黎槐玉的。

夭枝看向他,颇有几分感慨,“是长大了。”

宋听檐闻言看着她,眼中神色叫她有些看不明白。

她正疑惑,他缓缓开口,“你时常来看我,常常与我在一起,没听到旁人说什么吗?”

自然是听到了,他是男,她是女,自是不少流言蜚语,暗道他们私相授受。

“不必理会,我到底是你们的先生,他们至多也就是私下闲谈,你我二人心中坦荡便好。”夭枝自不在意,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她往日在山巅时就切身感受过了,风确实大,但树觉得很凉快。

宋听檐闻言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伸手扶着她的胳膊,话里有几分淡,“起来罢,地上凉。”

夭枝这才感觉到膝盖处的的凉意随着疼一道而来,她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却发现挂在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甩落出去,如今正碎了两半,躺在积了薄雪的青砖上。

是宋听檐送给她的那块,这可是价值不菲!

“不好!”她当即俯身拿起,心也碎了一地,“我的辛苦费……”

宋听檐闻言微惑,“何为辛苦费?”

他自然是不懂,她心痛到说不出话,早知道就该放起来,好歹也能抵些债,偏生她喜欢,忍不住随身戴着,如今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听檐却没有太放在心上,“碎碎平安,我再送你便是,先进屋罢。”

夭枝看了他一眼,真是个会拿捏她的,怪会安慰人的,只一句话便抚平了她的心痛。

这般旁人自愿送的,不算她自己取,自不会扰乱凡间命格,她拿着也安心。

夭枝忽然想说,他可否将整个府邸的盆栽都送给她,他那些陶瓷盆着实昂贵,雕工精美别致,做工都是最顶尖,又宽敞又漂亮,便是她在山门再当上几百年摆件,也赚不来这么多五颜六色的宅子。

可夭枝想了想,面皮还是没有厚到这种地步,这话着实是说不出口。

哪有人张口就让人平白无故送好几间宅子的,她虽不怎么要脸,但也不能一点脸不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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