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东运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那双贼精的三角眼迅速在原楚聿身上打了个转,又往门外瞟去两眼,双手举起:“几l辆快报废的车而已,跟通风口里洒了杯奶茶有多大区别?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林大小姐却总是喜欢小题大做。”
林琅意往躺在地上的林向朔问道:“哥,你没事吧?这可是故意伤害,你是不是眼前发黑头晕想吐流血不止?”
林向朔捂着额头,上面青黑色的肿块确
实流着丝丝缕缕的血丝,嘴唇磕破,鼻血糊住了小半张脸,嗓音倒还是响亮:“小意,我觉得我快不行了。”
“喊了救护车了。”林琅意想要往里走,把林向朔扶起来。
才一步,就被原楚聿侧行半步用身体挡住了。
他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着仍压制着林向朔的祖昌富,言简意赅:“起来。”
祖东运立刻给弟弟拾了个眼色,祖昌富一把就将瘫倒在地上的林向朔提了起来,脸上堆着笑向门口走来:“没什么,只是看着吓人,而且说什么故意伤害这么吓人,他也动了手,算互殴。”
“我没有!”林向朔据理力争,“我根本没打到你,这里有监控,你别想胡说八道!”
听到监控一字,祖东运的表情霎时变了,他跟在身材肥胖的弟弟身后一起慢慢朝着门口靠近,待四人距离贴近时猛地推了祖昌富一记。
祖昌富反应也快,立刻将林向朔往林琅意那里一推,拔腿就要往旁边跑。
谁知道林琅意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丝毫没有要接住脚步虚浮的哥哥的意思,见人要跑,一不做一不休直接又将林向朔反推了回去。
林向朔本就昏头转向瞅着大脑供血不足的样子,被妹妹这么稳准狠地一推,重心一个踉跄,直直往后倒去,正好撞在冲过去的祖昌富身上。
两人同时“哎呦”一声,祖昌富被撞得一个屁股蹲摔在地上,好在身子肥软,林向朔更是如同摔在一块软垫上半点事都没有,只顾“嘶啦嘶啦”地抽着冷气扶着头。
另一边祖东运也根本没空管自个儿的好弟弟,他在祖昌富开溜的同时也一记扫堂腿过去,心想原楚聿这通身的做派怎么看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家,无疑是第一个林向朔,好对付。
然而出腿的瞬间,原楚聿上半身依旧不动,左脚向一旁碾过两寸,拧身侧对,右腿迅即抬起,对着来人的膝弯一踢一勾,将祖东运干净利落地撂翻在地。
祖东运被迫压了下腿,他毕竟多年不打拳,全靠吃老本,突然被人强行做了个空中下劈叉,整条腿都是麻的。
他咬着牙往边上一滚,从背后摸到一个喷漆瓶奋力冲林琅意砸过来,还没到面前,就被一根火钳从空中斜抽了一记,像是打高尔夫一般直直朝着墙壁飞去,砸出了巨大的响声。
“你还敢动手?”林琅意火冒三丈,指着靠里的劳斯莱斯,“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泼油漆泼到哪辆车上去了!”
“能有什么好车——”祖昌富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半句话没说完猛地掐断,眼珠子几l乎要瞪出来,一下子哑了。
“哥,哥,哥……”他顾不得其他,哆哆嗦嗦地朝里面指,“幻影,是幻影。”
“幻你——”祖东运烦躁地往那厢扫了一眼,这一眼如坠冰窖,直接将他浑身冻了个透。
警笛鸣起之前,林琅意将话都言尽于此:“我说了,都有监控,你们自己好好考虑吧。”
*
孟徽急匆匆地陪着林向
朔去了医院,祖东运两兄弟一进宫,林琅意跟原楚聿本该也一同去,可是原楚聿家中常用的律师不知道是住得离应山湖近还是怎么的,事发后几l乎是同时与警察一起到的,于是问话和笔录也做得很顺利。
两人回到应山湖时已经将近十点半了,林琅意仍然在一旁肉疼:“你那辆车……”
“没事。”
原楚聿与她并肩往公司走,见她脸上仍有忧虑,就连梳起的辫子都有些恹恹地耷下来,心里微微一动,在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未扎进去的一缕头发别到后面:
“会赔的,况且车只是车,应山湖没有后顾之忧的话,以后若是腾笼换鸟,应元作为合作方也跟着沾光,远不是一辆车的维修费可以比拟的。”
他的手指还夹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头发掉下来了。”
林琅意所有的心思都在今晚的事上,闻言抬头去碰,却碰到了他的手指。
原楚聿一动不动,半点没有要抽出手的意思,他的脚步慢慢停下,那如点漆的墨色瞳仁就这样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林琅意几l乎要被他深不见底的瞳孔吸进去。
“喂!林琅意!”
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林琅意卒然回头,眼前人影一闪,程砚靳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这里。
他一冲上来就用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从头到脚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番,眉头皱得死死的:“我听说你跟人打架,你没受伤吧?”
原楚聿的手臂微微一僵,静阒无声地将手收回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立在一旁,充当着一个无足轻重的旁观者。
“你消息倒是快,不是我,是我哥。”林琅意三言两语,“没打赢,可结果赢了。”
程砚靳一听见没打赢三个字更急,当即表示要去走一圈:“你带我去,我给你找回场子,这种人跟护食的狗一样,要打,而且要一次打服,不然以后分不清谁是老大,总会想着办法趁机咬一口回来。”
他气愤难当,举起沙包大的拳头挥了挥:“或者你不用露面,远远给我指一指是哪两个人,我一个人套个麻袋把人塞小巷里教训一顿,保证让他们不清楚你跟我的关系,省的回头我当和尚的时候他们再来找你麻烦。”
“不用啦不用啦……”林琅意拉住他,“这回真解决了,不会再有别的麻烦了的,哦,还得谢谢原楚聿,谢谢老板大气。”
程砚靳自始至终一门心思都扑在林琅意身上,这时候才扭过脸发现了一直站在阴影处的原楚聿:“哥你也在?那怎么会打不过?”
原楚聿依旧沉默寡言,没解释什么,他自从程砚靳出现后,目光似乎一直钉在其后颈处,又似乎并没有焦距,只是空空地落在空气中。
还是林琅意承情,将泼墨版劳斯莱斯的事说了一遍,眼见着程砚靳听完前因后果后,表情一点点松懈下来。
他勾住她的脖子,把人往自己怀里圈,豪言壮语:“谢谢哥,等我关完禁闭,修车的钱我出了。”
原楚聿的视
线一下子从他的后颈处收回来,先是垂眼往地上看了一眼,两秒后,才像是整理好情绪一般重新看向程砚靳:“不用。”
“诶,那哪能呢……”程砚靳依旧嘻嘻哈哈的,他的手臂太重,被林琅意嫌弃地从肩膀处甩下去。
他也不恼,只吊儿郎当地靠近原楚聿,忽然凑近了,用林琅意听不见的声音翻了旧账:
“还有之前在金沙公馆的泳衣,你怎么也不跟我说,我回头把钱转你。”
死一样的寂静。
原楚聿一点一点地撩起眼皮,他的眼神在暗夜里莫名带了重量,像是用了剜骨剔肉的力道钉在程砚靳的脸上,凑近的距离让他能清楚地、无可辩驳地看清程砚靳后颈处结痂的新鲜咬痕,以及再靠下一点,T恤圆领遮不住的、在肩胛骨位置长长的指甲抓痕。
程砚靳仍然偏着头与他对视着。
他的目光依旧张扬、自信,毫无芥蒂,坦坦荡荡,他不是来示威的,他根本不知道那些百转千回的心意,或许也不屑知道,他只是理所应当地行使了一位未婚夫应有的责任和权利。
原楚聿心知肚明。
可他此刻左手还戴着手绳,内扣收拢的手腕让那粒桃花扣被手表表带箍紧,深深地勒入皮肉里,就像是落入眼睑的一粒沙尘,让他每一次眨眼时都不得不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粒会持续摩擦到让人发疼流泪的沙子。
原楚聿忽而抬手,用手背用力地抽打了下程砚靳的胳膊,像是平常间对兄弟过于客套时随意的一记捶胸。
那颗圆润的珍珠如结婚戒指上的钻石一样同样硌在了程砚靳的皮肤上,原楚聿想如出一辙地膈应到对方,毫无理智地,毫无道理地。
程砚靳果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用指甲挠了挠,又抬脸瞅了下原楚聿的手。
可对方若无其事收回手,手腕转动间,那颗月光白的珍珠散发着温润的光晕,在黑暗中尤为明显。
他轻描淡写道:“不必,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