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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除此之外,那位皮肤科的女大夫每日都会准时提着手提箱上门为她诊治,这样的大夫诊金绝不会低,但对方一次也没有提过费用的事,想来费用已经提前缴纳过了。

对此,闻亭丽也有自己的理解,诚如陆家那位随从所说,陆世澄既把她视作自己的恩人,再怎么关照她也不足为奇。

这样想着,闻亭丽将那几张纸条一并揉成一团扔到抽屉里,决定不再自寻烦恼,改而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自己的新戏上。

她每日天不亮就去片场,每日天黑才回家。只要棚里有戏在拍,她就混在工

作人员里在旁学习,看那些老演员怎样走位、怎样在镜头前精准地表达情绪。

这场戏拍完,就赶去下一场。饿了就跟着剧组蹭点饭,渴了就喝从家里带来的白开水。

几天下来,她的进步可谓神速,片场的人看她勤快认真,也都对她产生了好感,一些业内的前辈叫不上她的名字,便亲切地称她为“那个小姑娘()”?皍????膉斈?????詢???????祙???晛恎?????????艙粜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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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远山却眯了眯眼:“你在烦恼。奇怪,你闻亭丽可不是喜欢发愁的人,最近是不是什么遇到烦心事了?”

“最大的烦心事是我马上要开学了,而这部戏还没正式开拍,我正发愁到时候怎么跟学校请假呢。”

黄远山啧啧有声:“你会因为这样的小事烦恼?你历来是笃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强人,是不是谈恋爱了?难怪前段时间总不见你。”

闻亭丽像被黄蜂蛰了一下:“我跟谁谈恋爱?黄姐你不要瞎讲。”

黄远山却没那么好打发,话锋直逼闻亭丽的内心:“上回我在你家跟你分析过之后,你可曾约陆世澄出来谈过,他怎么跟你说的?”

“陆世澄是谁?我为什么要约这个人?我跟他八杆子也打不着,我看你真是忙糊涂了。”

“是是是,我糊涂。不只我糊涂,大家都糊涂。”

黄远山闲闲起身对着镜子理理自己的头发,嘴里哼唱起自编的小调:“爱情呀,你真让人糊涂,你真是个坏东西,你让人永远也猜不透。你以为他是那样想,其实是这样,他以为你的心思是这样,其实是那样,我的心要被你这坏东西蹂躏坏了,噢噢噢……”

闻亭丽正想躲到别处去,却一眼瞥见黄远山身上穿着一套精致的米灰色洋装。

在闻亭丽的印象中,黄远山甚少如此盛装,她最恨穿衣打扮,她认为,一个人与其浪费大把时间和金钱涂脂抹粉,不如把精力用在读书和专业上。

黄金影业的大老板刘梦麟曾让黄远山穿旗袍烫卷发,说是要帮她打造一个“美人导演”的身份,这样她拍的电影会更有话题性。

黄远山当场就啐回去。

“让我打扮?可以,你们男人先换上花裙子给我看看美不美。”

一想到这些画面,闻亭丽就想笑。“黄姐,今天怎么穿得这样隆重?”

“下班以后要去参加陆世澄的生日宴。”黄远山潇洒地殚了殚自己的薄外套,“今晚我可不仅仅代表我黄远山本人,还代表了整个黄金影业,穿得打眼些,也

() 能在宴席上拉些赞助,这——就是我今晚的战衣。”

闻亭丽笑颜一滞,原来不知不觉已是周末了。

“陆世澄为人低调务实,这可是他头一次正儿八经举办设生日宴,到时候我载你一起去。喂,好端端地发什么呆,你到底去不去?”

外头有位男子懒洋洋接话。

“黄姐,别人或许不想去,闻小姐是一定会去的,她才不会错过这样露脸的好机会的。”

说话这人正是《时间的沙》的主演邓天星,此人原是一个赌场的服务生,因长相俊俏风流被某导演相中,其后因饰演《坟》的洋场小开一炮而红,红了之后不改其瘪三本性,为人倨傲,排场极大,前几日闻亭丽在旁观戏时,邓天星疑心她是别的竞争对手派来偷师的“细作”,曾指使助理驱赶过她好几次。

鉴于此,他们整个剧组都误会闻亭丽是来偷师学艺的,加之她只是个一部戏都没演上的新人,一个个全对她没有好脸色。

闻亭丽眯眼看着邓天星,黄远山待要帮她回讽几句,闻亭丽已经拿起书袋起身。“黄姐,我出去买点吃的。”

身后再次传来轻蔑的笑声,闻亭嗤之以鼻,刚下楼,迎面走来一位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边走边问:“我们这里有个叫闻亭丽的吗?”

“诺,她就是。”

那人用一种好奇的目光转向闻亭丽,说:“闻小姐,有位姓陆的先生在楼下等你。”

“陆先生,哪位陆先生?”邓天星等人面面相觑。

闻亭丽呆立片刻,一言不发“咚咚咚”下楼,放眼一望,就看到一辆黑色汽车停在马路边的梧桐树下。

她这边一露面,车便缓缓朝她开来,驾车的人正是陆世澄,他头上的纱布已经卸除了,但他的额角和嘴边还有一些浅浅的伤痕,因他皮肤白皙,在秋日的照射下也就格外触目。

他一下车,立即有人主动迎上去打招呼,陆世澄却径直走到闻亭丽面前。

他郑重其事递给闻亭丽一张淡金色的请帖。

闻亭丽依旧绷着脸,却下意识接过那帖子。

那是一张请帖,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几行字。

【诚邀闻亭丽女士参加陆某的生日会,席上有美酒,有甜点,有喜剧……望闻小姐赏光莅临,陆某启踵以待。陆世澄敬上。】

闻亭丽捧着请帖半天没回过神,一抬眸,陆世澄正静静地看着她。

虽然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和举止,但她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有着一种坦荡的诚挚。

闻亭丽咬了咬唇。他真是——

他以为亲自送帖子她就会去了?连续三天不联系她是怎么回事。

还有!“喜剧、美酒和甜点”算什么,他在用这些东西引诱她么?她在心里冷哼,她才不会被这些小东西所诱惑。

这几日她的心就没有安生过,为了保持内心的平静,从此她要跟陆世澄保持距离。

她轻瞪着他,他似能望到她心里去。

要开口拒绝,却瞅见陆世澄手背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痕,她清楚地记得那一晚陆三爷推着轮椅从上面碾过的情形,那一处简直血肉模糊。

也想起他在她家养病时的点点滴滴,那些日子,陆世澄几度昏迷不醒。

如今他虽然出院了,但他身上那么多的伤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痊愈。可他今天竟是自己开车来的,他的伤口不会疼吗?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好吃好喝养着的样子,可见这几日他并没有好好休息。

她的心,一瞬间就软了。

看看四周,大伙全看着他们俩。

再看看陆世澄,他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在那里认真等待她的回复。

即便要当面问个清楚,好像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何况,她还有好多疑问没弄明白。

她于是对着那张请帖点点头:“既是陆先生亲自前来送请帖,我会考虑去的。”

这话一出,旁人惊愕地扬眉,陆世澄的眼睛却漾起了笑,很隆重地对闻亭丽欠了欠身,回到车边,正色冲黄远山等人点点头。

又含笑看闻亭丽一眼,这才拉开车门上了车。

闻亭丽在原地睨着他开车远去。

车一走,几个人呼啦啦围住闻亭丽:“闻亭丽,瞧不出来你跟陆世澄那样熟,要不是那辆罗尔斯.罗伊斯,我们都要怀疑是不是别人假冒陆家的人了。”

邓天星看看闻亭丽,又看看她手里的请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稍后闻亭丽回去忙时,邝志林打来电话向她确认今天的收工时间,以便他专门安排人来接她去赴宴。

等到闻亭丽接完电话,黄远山便在一旁说:“我拉你去你不肯去,陆世澄邀请你你就肯去了,你还不承认自己跟陆世澄有事?”

“我可是奔着‘喜剧、甜点和美酒’去的,之前黄姐你又没同我说那里有多好玩,”

“你只管嘴硬,别的不说,我可从没听说过陆世澄亲自给谁送过请帖。”

那还不是因为他把她当作救命恩人,闻亭丽在心里小声嘀咕。

腹诽归腹诽,收工后,她仍专程回家换衣服,临出门前,又给厉成英打去电话。

“我改主意了,我决定亲自去一趟陆公馆。”闻亭丽义正严辞地说,“我想知道朱紫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万一她今晚采取行动,我在现场也能随机应变。”

厉成英似乎在那头笑了笑,却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回复闻亭丽:“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包律师最近不在上海,但刘亚乔会去赴宴,天津那边已经找到了朱家的一位失踪已久的亲戚,这人很了解朱紫荷母女的情况,我想最迟今晚我们就能知道真相了。”

闻亭丽忙握紧话筒打听详情。

打完这通电话出来,就看到陆家的车在巷口侯着,闻亭丽不紧不慢走过去上车,开到半路时,闻亭丽突然要求司机拐到附近的永兴洋纸行。

一个钟头后,这辆车载着闻亭丽缓缓驶入陆公馆门前那条林荫道,闻亭丽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

陆公馆(),???瞍???NⅫ敧摫し?葶?扟?

???煜?祙敧???葯?祙`?絙?葶??炍??葞??葶??ˇ[()]ˇ『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只记得四周很大,很深,很安静。在一片茵绿的草地上,她见到了一个少年男子在那儿喂鸽子,他是那样沉默、俊雅、秀拔。

在那个暮春的傍晚,他的身影与暖金色的夕阳融合在了一起,一片晶灿灿的世界,那幅画面她可能到老也忘不了。

时隔数月,当她隔着车窗再看见那片在夜灯下闪着银光的草坪时,内心深处不禁萌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汽车刚一停稳,立即有管事过来开车,闻亭丽一抬头,对方并不是先前见过几次的那位陈管事,而是一张陌生面孔。

自从陆世澄那次出事,陆世澄身边就重新换了一拨人,譬如陈管事,再譬如那位方达先生,这几个人统统不见了。

话说起来,她最后一次见方达是在曙光大厦,那一日方达代表陆世澄跟她签订“喜丽梨汁”的广告合同,签完字后,她勇敢地请方达转告陆世澄自己会在陶陶居等陆世澄的邀请。

偏巧是在那一日陆世澄遭到暗算,过后她因为怀疑方达有问题,曾当面提醒过陆世澄,从陆世澄当时的表情来看,他心里早就有数了,起码在他养病期间,她只在他身边看到过路易斯大夫和邝志林。

照目前这情形来看,不只方达,连那位陈管事也被一并清除掉了。

“闻小姐,请随我来。”新管事待闻亭丽很客气。

刚在大厅门口站定,一股珠紫色的旋风朝闻亭丽刮来。

“哈哈,你终于肯露面了!”高筱文一把攥住闻亭丽的手,“这半月你都在忙什么?!大伙几次邀你去看电影都不去,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你先别忙着兴师问罪。”赵青萝和燕珍珍笑着把二人分开,“好歹先让闻亭丽过去跟邹校长问声好。”

闻亭丽只在人堆里看到了邹校长,并未看到朱紫荷。“朱小姐呢?”

“刚去盥洗室了。”赵青萝朝那边一指,“瞧,紫荷姐回来了。”

女孩们上前跟朱紫荷搭话,这段时日大家似乎跟朱紫荷处得很不错,就连一向慢热的燕珍珍也一口一个“紫荷姐”。

高筱文望见朱紫荷手里的一张便笺,不禁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朱紫荷若无其事将东西捏在掌心里。“没什么,一位朋友给的一个地址。”

但她脸色明显有点发红,说完这话,便慢吞吞走到闻亭丽身后拿起香槟喝了口,又慢条斯理将纸笺收回自己的手包里,由于她的动作够慢,闻亭丽得以看清便笺上都写了什么。

【十分钟后,我在后楼二楼东走廊尽头的小书房等你。】

闻亭丽像被人用鞭子在头顶上狠狠抽了一道。

那字她再熟悉不过。

刹那间,她觉得身上有点发冷,胃里也极不舒服,那行字像飞虫一样在眼前乱飞,令她几乎无法思考,

() 平生第一次,她想迅速逃离一个地方,只恨一步都迈不动,努力转动有些发懵的脑筋,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了几遍,慢慢冷静下来,意味深长望向朱紫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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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时,朱紫荷果然借故离开了。

闻亭丽拿起一杯香槟喝了口,果断跟上去。

刚走两步,就看到邝志林朝自己走来。

“闻小姐。”邝志林拦住闻亭丽,“借一步说话。”

“我急着去盥洗室,邝先生什么事找我?要不我回头再来找您。”

“一件极为要紧的事,这样吧,大厅的盥洗室稍嫌人多,那边的枫晚阁较清净,邝某马上带闻小姐过去,路上顺便同闻小姐说件事。”

就是这几句话的工夫,前方的朱紫荷不见了。

闻亭丽心里一急,不免开始怀疑邝志林是专为阻拦她而来的。也对,那张便笺上明明白白就是陆世澄的字迹,他约朱紫荷十分钟在“后楼的小书房”见面,而邝志林恰在此时过来说要带她去什么“枫晚阁”。

这说明这期间,陆世澄不想被任何人打搅。

事到如今,她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今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过后跟陆世澄永远断绝往来,但万一朱紫荷是奉命来害陆世澄的,十分钟后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死期。

再失望,也不能见死不救。

要不直接对邝志林说朱紫荷是个危险人物?可她如何解释自己提前就侦知朱紫荷跟白龙帮有瓜葛?这样庞杂的背景关系可不是她一个学生能查到的,这样下去早晚会暴露厉成英和她的同伴。

顷刻间,她拿定了主意。

“也好,不过我得先跟我的同学们打声招呼,省得回头她们找不到我着急,您在这里等我一会,我马上过来找你。”

她假意掉过头去找高筱文等人,碰巧几个同学都在音乐厅吃东西看戏,闻亭丽挤进人堆里跟朋友们说了几句话,趁邝志林不留神,悄悄从大厅的落地窗溜进了花园。

那一回她借着崴脚赖在陆公馆不肯走,负责照顾她的是一位陈姓老妈子,期间陈妈穿过草坪到后楼去给她拿纱布和热毛巾时,她曾透过窗户观察过陈妈的去向,陈妈是从后楼的右手边进去的,她猜那地方有一扇侧门。

如她所料,东边的芭蕉树旁有个不显眼的入口,一望之下,立即闪身进了后楼。

恰在这时,邝志林从前楼追了出来,暗处马上有人过来地请示:“邝先生,要阻止这位闻小姐吗?”

邝志林错愕望着闻亭丽消失的方向,苦笑道:“不必了。”

闻亭丽在廊道里辨认好方向,像猫一样轻手轻脚踏上台阶,她早就注意到这一路意外的顺畅,途中别说撞见客人,就连下人的身影也没看到一个,一想就明白了,定是陆世澄为了这次幽会提前做了安排。

想到陆世澄和朱紫荷此刻就在楼上见面,闻亭丽

() 的一颗心就像泡在柠檬水里,酸酸胀胀的。

在她看来,朱紫荷的做法实在有点刻意,简直像是故意引她注意死的。

但事关人命,纵算明知这是陷阱她得先跳再说。

不,她还是不相信陆世澄会是那样的人!她非得亲眼瞧一瞧才甘心。

上楼后,她沿着二楼东侧廊道朝里走,短短一段路,她因为担心和紧张出了一头的汗。

道路尽头只有一间房,想必就是陆世澄那张便笺上所说的“小书房()”虎?N????祙瑥????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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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这样巧?

邝志林刚才也说要带她来“枫晚阁”。

可是她一来,岂不是恰巧会撞见陆世澄和朱紫荷,邝志林怎会犯这样的糊涂,不,邝志林所做的一切只可能是陆世澄示意的。

所以——

短短数秒,她把一切都想明白了,胸口涌现一股说不清甜蜜还是懊恼的的滋味,屏住呼吸,悄然握着枪上前开门。

恰在此时,门内传来一声闷响,她脑中一轰,持枪飞快旋开房门,房门未关,就看到地板上卧着一个女人,样子万分狼狈。

闻亭丽脑中白光一闪,那正是朱紫荷。

陆世澄单膝触地,手里的枪牢牢抵在朱紫荷的后脑勺上。

朱紫荷挣扎着说:“你这是故意设局诱我露馅?你先听我解释,看在我母亲跟你母亲曾是好朋友的份上,请听我说两句!”

只听“咔哒”一声,陆世澄非但没被这话打动,反而面无表情上了枪膛。

朱紫荷闭眼惨叫,听到门口的动静,吃力地抬头一看,发现是闻亭丽来了,她非但没觉得羞恼,反像如获至宝:“你总算来了!快、快救我,他要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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