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后。
天阙城上空一座巨大的朱台迎风矗立,高台托在绵延云团里,若一朵盛开的红花。
宽敞朱台铺满红色地毯,红毯末端一扇高大的红门,便是通往金丹大比分第一场秘境的通道。
门前一座从天而降的水幕,偌大无比,还未开启,水幕投射的红门内郁郁葱葱丛林。
镜子正对面一座华丽的小浮岛悬浮,亭台楼阁里隐约可见考官的席位。
以金丹大比的朱台为中心,一圈一圈飞舟像涟漪一般扩散在天阙城的上空。
四大道宗的飞舟停在离朱台最近的内圈,甲板上挤满观战的弟子,满座的白衣如雪,一个个都在瞧着那座高台。
莲华宗飞舟处在外圈,与一列列小宗门并排而列,楚越侧身倚在凭栏,一袭落拓墨衫,长发高束,修眉俊目的俊朗少年,“宗主,马上要鸣鼓了。”
李兰修为他整理衣领,拍拍他的肩膀说:“安心比赛。”
楚越抬起他的手腕,不顾白瀛在旁边,脸颊凑过去蹭蹭他的手,“宗主一直瞧着我,我就会很安心。”
白瀛撇过头去,视而不见看向一旁。
李兰修受不住楚越这股腻歪的劲,抽出手来问道:“要带的东西准备得如何?”
楚越站直身体,正色回答道:“大比规则只准携带二瓶中级伤药,以及武器一件,法宝二件,我都带了。”
李兰修相信他不会出纰漏,转头望向天空里一座华丽奢靡飞舟,白壁金玉,珠光闪闪。
那是一艘来自流云宗飞舟,他随口问道:“流云宗通心镜可是在你这儿?”
二日前瞧见这艘熟悉的飞舟,他想起在梦仙城时,江琢曾经送给他一枚流云宗的通心镜,能与流云宗的所有弟子联络通讯。
楚越代替他收下了江琢的礼物,这玩意他最近几日应该能用上。
“宗主想要同心镜?”楚越从纳戒里取出那一枚通心镜,巴掌大小的镜子精致小巧,伸手递给他,“嗯?宗主想要联络江琢?”
李兰修拿过通心镜收起来,不咸不淡地回答:“我拿着玩。”
“咚——”
一道雄宏鸣鼓声飘扬在天阙城上空,鼓声深沉而有力,如同来自九天之上,震荡天际之间,久久不散。
紧接着,鼓声一声紧接一声,如同雷霆轰鸣,震彻整个天阙城。
就在第九声鼓声响起之际,红门前的水幕突然泛起了一道道涟漪,光华流转之间,水幕开始缓缓打开。
那扇高大的红门也随之敞开,一道璀璨的光芒从门内迸发而出,照亮了整个朱台。
门后的秘境隐隐显现出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仿佛一片独立于世间的奇异空间。
与此同时,无数白衣身影腾空而起,宛如飞舞雪花,纷纷涌向那道光芒四射红门。
“金丹大比,正式开启!”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高台传出,响彻天际。
红门完全敞开,秘境的大门对所有参赛者敞开。
楚越瞥一眼红门,十天才能结束二轮比赛,他倾身凑近李兰修,嘴唇轻轻动了动,想要讨个吻。
李兰修推开他的脸颊,很是无情地拒绝,“等你出来再谈。”
楚越捉起他的手腕搭在发顶,让他抚摸自己的头发,“宗主可不能食言。”
“我何时骗过你?”
李兰修抚摸几下,再推一把他的脑袋,“去吧,小心点。”
楚越心满意足朝他一点头,踏着乌刀飞向高台敞开的大红门。
金丹大比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当然少不了四海商会与七星楼,各自派出几艘飞舟供给修士们押注赌博。
本次热门魁首选手皆在赌盘上,其中凌云剑宗的弟子占据六席。
那位曾在梦仙城见过李兰修的“紫抹额”男,名为灵晖,按照七星楼与四海商会的预测,本次灵晖拔得头筹的胜率最高。
在他之下,便是流云宗的江琢等人,以及玉女宗的井眉,重玄宗的苏师颜等等。
莲华宗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宗派,只有一位弟子参赛,若不是楚越赫赫有名的两个字,还不够资格登上赌盘。
即便如此,相比起庄家给灵晖的一赔二,楚越博得大比魁首的赔率达到了一赔十,似乎这次大比魁首是灵晖囊中之物。
李兰修拿出五千灵石,交给一位杂役弟子,“去,压楚越当魁首。”
开宗立派花光他身上所有的灵石,正好有个赚灵石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白瀛冷幽幽地问道:“宗主,你就如此相信他?”
“我也相信你。”李兰修随口哄一句。
白瀛淡然地一笑,与他肩并肩站在凭栏一起,瞧着高台上投影的水幕。
本次大比的第一关乃是“寻宝战”,修士们进入的秘境藏有一百零八颗金珠,谁若能率先找到金珠,便能进入下一关准备区。
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但金珠都藏在机关暗道深处,或者妖魔肚子里。
唯有历经千险才能拿到晋级资格,亦或者——有个更简单的办法,直接抢夺别人的金珠。
秘境里,寂静无人的深山幽谷,雾气笼罩着重峦叠嶂,虫鸣鸟叫声声入耳。
参赛修士皆与自家宗门弟子抱团行走,落单的人很稀少,灵晖便是其中的一人,他没有与凌云剑宗弟子一起,而是独自一人行动。
没有人知晓,灵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复杂!
就在昨日,东川真君竟然出现在天阙城,见到他开门见山说道:“我听闻那位楚越也参与比赛了,你可有信心能赢得过他?”
灵晖不将楚越放在眼里,如实答道:“他不值一提,金丹大比魁首势必是我们凌云剑宗的。”
东川却似笑非笑地说:“你小心行事,历届金丹大比的秘境里没有任何限制,一旦入了红门,便是法外之地,无所顾忌,为所欲为,即便是杀人,也无所谓。”
灵晖当即明白
他的暗示,宗主有令,不得不从。
只是,东川真君乃是道宗第一人,向来是光明磊落,风光霁月,为何要在秘境里命弟子杀一个金丹期的修士?
东川只不过想折一支花,但花周围的刺太多。
虽然刺扎不死人,但为了省事,他先挑去刺,再来摘花。
此刻秘境里,楚越一刀干脆利落宰掉一只狼妖,低头擦拭乌刀沾的血迹,淡声问道:“阁下为何一直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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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越打量他一遍,冷峻的脸不见喜怒,“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挑衅我?”
“我只想要它肚子里的金珠,你若乖乖让给我,我饶你一条生路。”
灵晖说着拔出背后的佩剑,寒光乍现,冷笑着威胁道:“你最好识相点,为一个金珠,不值当搭上性命。”
这一幕投影在高台上的水幕,天下道宗的弟子们看得清清楚楚,虽然灵晖的行为有些令人不齿,但本就是一场残酷的比赛,在秘境里不论手段,只论成败。
“灵晖可是凌云剑宗的弟子,得到过东川真君的亲自指点,楚越拿什么跟他打?”
“我倒要瞧瞧他的少年天才是不是吹出来的,我才不信什么一月筑基,就凭他为李兰修叛投师门,也不像是个聪明人!”
“哪说得上叛投师门?楚越本来就是李峰主的弟子,人家李峰主都不着急,你一个外人急什么?”
“都别吵了,灵晖要动手了,李兰修的走狗这次死定了!”
楚越一言不发盯着灵晖,手腕潇洒利落地一旋,握着乌刀手比在身前。
灵晖目光冷冷地打量他一遍,不得不承认,此子容貌身姿卓越出众,难怪能成为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看门狗。
呵呵,真令人嫉妒。
他本来狠不下心的,一想到李兰修那张明艳绝色的脸,再看向楚越瞬间动起杀念。
唯一有那么点不忍心,也是不忍心看门狗死了,美人会伤心落泪,但这是在所难免的。
完全没有想到,能给美人做那么久看门狗的人,本身实力不容小觑,才能在芸芸众生里被美人选中。
因为灵晖是天下第一宗的弟子,师出名门,宗主厚待,从来不将重玄宗放在眼里。
更何况,楚越顶着名不见经传的莲华宗名头参赛。
灵晖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挽个凌厉的剑花,思索东川真君的嘱咐,心中有自己的打算。
“若是一招就杀了他,未免杀人的心思太明显,对我的名声不利,我应当奔着夺金珠去,在争执的过程中,不慎杀了他。”
“要杀得干脆利落,他死得越惨,其他人更不敢惹我,此次大比的魁首是我囊中之物了。”
“嗯,便是如此。”
灵晖想明白一瞬间,携剑飞身而上,众人只见凌云剑宗的白衣如雪,盈动剑光华丽
() 。
楚越单手握着乌刀,又稳又狠地向前一挥。
水幕里忽然血光浮动,众人还未看清楚,只见灵晖的尸首一分为二,两条腿各走各的,左右怦然落地。
楚越稍怔一下,蹙眉不太理解,金丹期的修士都这么菜?
观战的道宗弟子们安静几秒,凌云剑宗的天之骄子,众望所归的大比魁首,就这么……消失了?
大部分人都未看清,一眨眼之间,他就身首异处,死得像个笑话似的。
“一刀!他一刀就杀了灵晖!”
“这是何等的实力?又是何等的残忍!杀人不眨眼,都不给人留全尸。”
楚越瞥一眼灵晖的尸首,转头瞧着空荡荡的山林,认真地解释道:“宗主,我不是有意杀人,是他故意送死。”
似乎是怕李兰修为此生气,他将乌刀收回刀鞘,仿佛恶犬藏起锋锐的獠牙,语气温驯地道:“宗主可否原谅我?我下次再也不会随意出手了。”
宗主会不会原谅他,众人不知晓,只是他这副乖巧的样子,跟方才一刀秒了灵晖的人判若两人。
李兰修嗤笑一声,哪能看不懂他的小心思?
楚越这是当着天下道宗弟子面表忠心呢。
可惜脖颈没有李兰修奴印,否则他不用费心思让人人都知晓他是李兰修的人了。
另一边凌云剑宗的飞舟上,最高处的一间雅居。
东川真君目睹灵晖凄惨死状,稍作思索,当即融会贯通问道:“你的手臂就是葬送在这小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