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守卫引着顾正行穿过城主府的亭台楼阁,曲径通幽,来到府内贵宾居住的院落之外。
正欲上前通报,顾正行抬起手,守卫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一树繁艳红花开得旺盛,沉甸甸的枝头坠在轩窗前,窗阁透出明亮暖黄的烛火,枝头的红花下,一道清瘦纤直的剪影照在窗纸。
树上立着一只雪白的小鸟,直勾勾地望着窗上的影子。
顾正行盯着影子瞧一瞬,隐去身形,轻飘飘穿过墙壁踏进房间里,指尖鬼火随着他一同入内。
这位李公子坐在窗阁的桌边,单手卷着一卷书,另只手松散托着下颚,垂着眼看得心神专注。
灯火映照,覆盖的面具唯独露出一双纤丽动人眼睛,狰狞的鬼面具更衬出这双眼睛的美,仿佛是点睛的妙笔,鬼面具在他脸上竟有几分旖旎意味。
低垂的睫毛金黄,似温软的羽翼,或许突然感觉到寒气刺骨,他抬眼看向顾正行的方向,漂亮至极的一双眼展露无遗。
转瞬间,顾正行碾灭指尖鬼火。
李兰修再次低下眼,将手中的书搁在桌案,指腹轻挑过一页书,灯火下的手指泛着暖光,细腻莹润宛如霜明玉砌。
顾正行摘下帷帽收起,眼神复杂地瞧着他。
他欠一条命的李公子,与该杀的李公子属同一人,何等绝妙的巧合?
他默然无语地立在门边,李兰修不知看的什么书,书中内容似乎晦涩难懂,翻书的频率很慢,偶尔嗓子里溢出一声呢喃的“嗯?”声。
顾正行走到他身侧,瞧一眼桌上的书,一本高阶的修行心法。
李兰修抄起笔架上的狼毫小笔,笔下圈出一句句话,逐一思考其中含义。
顾正行生前乃一代天骄,各路修行心法烂熟于心,他扫一遍书页,便察觉到问题所在,眼里露出几分笑意,瞧着若有所思的李兰修。
李兰修握着笔杆,笔尾懒散抵着下颚,思索一阵轻轻叹口气。
他身子后仰靠在椅子里,抬手很随意地将笔尾别在脑后挽起发髻,抱起手臂双目一动不动盯着桌上书卷。
仿佛多盯一会,书页会自动告诉他想不通的问题。
这副生气灵动样子,与顾正行上一次见到运筹帷幄的模样相距甚远,别样的生动,可爱。
他情不自禁勾起唇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朝着桌边的盆栽轻轻一弹。
一片鲜艳花瓣飘落在李兰修面前书页,恰好落在一句话上。
李兰修捻起花瓣,低声念道:“生明以照外,藏明以养内,日月明内外而不用其明……”
微微停顿,忽然,他融会贯通,轻悦笑出一声,“原来如此。”
他拔下发髻里的笔,一笔迅速圈出这句话,显然易见得心情好。
顾正行后退几步,端坐到房中的座榻,眼含浅浅笑意望着他。
李兰修很快便翻完整本心法,要对抗红教
,必然要提升自身的实力,最近这些日子研读修行的心法,修为大有进展。
他合上书站起身来,手臂舒展伸个长长的懒腰,再从纳戒取出另一本心法,一边在手里翻看,一边走到座榻前坐下,浑然没发觉身边坐着鬼王。
顾正行与他并排坐在榻上,收起红伞以免碰到他,侧过头看向他手中的书卷。
还未看清楚,书卷随着李兰修的手倒下去,李兰修斜斜地躺倒座榻,一双笔直秀挺的长腿向前伸展,雪白靴子懒洋洋地搭在榻尾的扶手。
顾正行立即一个后仰,脊背靠在榻背,腹部才没碰到他的小腿。
如今他被李兰修“圈禁”在座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稍有动作便会碰到李兰修。
他活着的时候在凌云剑宗,坐得端,行得正,姿仪乃弟子中最优秀,哪会想到有修士竟敢如此慵懒放肆?
他想不到的更多,李兰修仰躺在座榻,很随意地抬起一条长腿,惬意搭在另一条腿,垂落的雪白袍子落在顾正行膝盖。
顾正行只要一低眼,便是一截包裹在薄薄布料中的小腿。
小腿线条纤长优美,骨肉匀称,丝缎布料紧贴皮肤,显出平滑细腻的肌理,温润的皮肉仿佛触手可及。
李兰修手中翻着书页,靴尖随着他愉悦的心情一勾一伏,慢悠悠晃动着。
顾正行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手中轻轻将他坠在膝盖的衫袍拨开,不与他有任何不礼的接触。
李兰修身子更向下躺一截,脑后抵着锦榻躺得舒舒服服,几下混不吝地踢掉靴袜,赤着脚更舒适地搭在扶手。
雪白泛粉的足尖轻轻地在顾正行面前晃动,筋骨纤细清瘦,足背透出清晰暗青血脉,仿佛是白瓷上精致描绘的纹路。
顾正行余光瞥到粉光莹润的足尖,就这么在他眼前轻轻晃动,纤细金环从裤底滑出来,一同在他眼前滑动。
他全身蓦然一僵,动都不能动地坐在榻里,仿佛一尊石雕。
不论死前死后,他都是不近色君子,色一字与他不沾任何关系,生前满心怀揣着拯救苍生的理想,死后在鬼界里残忍无情地杀出一条血路。
从未有人与他有如此道德败坏的接触。
他难以自控垂下眼,目光深幽盯着面前这一双晃动的美足,抬手隔空轻轻抚过脚背血脉,温热的皮肤只要在低一寸就能碰到。
香艳生动。
活着才会有的感觉。
顾正行强行抬起手来,紧紧地握住拳头,挪开目光,对眼前活色生香视而不见。
李兰修哪知鬼王为他如此痛苦纠结,他沉浸在高深的心法里,一页一页地翻过书,心神专注,全然不知有人快被他勾引得把持不住。
顾正行目光再一次落在面前如玉的足,浅浅冷香钻进鼻子里,他深深地呼吸一口,那股香味更深,寒冷如冰胸口因此隐隐发热。
仿佛他真的有心跳,久违活着的感觉,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他俯身将脸颊凑在李兰
修的足边,嘴唇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吻上去,阖着眼睛,痴迷地汲取这种感觉。
李兰修足尖随意地一晃,似乎触到一片刺骨的冰凉,他压下面前的书,眯着眼睛扫过空荡荡的屋子,晃着足尖试几次,什么都没碰到。
便又举起书来,继续专心致志地阅览手中的书。
他无法看到,就在座榻的另一侧,顾正行手背摁着嘴唇,清俊的脸面红耳赤地望着他,仿佛是被他夺走初吻一般的难以启齿。
顾正行嘴唇碰到丝滑莹润的皮肤一瞬间,当即从活着的幻觉里清醒了,他本是来杀李兰修的,但如今此举,无异于见色起意,跟采花贼有什么区别?
他全身僵硬地后仰身子,避开李兰修,仿佛一个闯入美人香闺里的野兽,既想靠近,又怕唐突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