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狗,默默对视。
“我……”钟意抿了抿唇。
她想,这是军犬,是狗狗里最聪明的。
既然,它能拆弹、能解救人质、能飞身钻过闪着烈焰的火障,那它应该能听懂她的话吧?
就算听不懂,应该也意会出一点点吧?
“我没有讨厌你,我是有点怕狗。”
“我小时候被狗追着咬过。”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钟意指着自己膝盖上、腿上留下的疤痕给归来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当时被咬的。”
归来很给面子地“嗷呜”两声。
钟意柔声道:“所以才会在你靠近的时候,害怕躲开。”
归来趴在地上,安安静静看着她,那眼神让人心软。
如果把狗狗和人类的年龄换算,它现在已经在老年了。
最年轻最强壮的时候,都在为这个国家效力,真的非常非常了不起。
“我会跟
你好好相处(),???詢恏?炍①()①[()]『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好不好?”
她板着脸,郑重其事地跟它承诺:“相信我,我会说到做到。”
她也不知道归来听懂了多少。
但是起码现在,它应该知道自己不讨厌它了吧?
心脏的酸涩蔓延至鼻腔,钟意鼻尖微微泛红,眼皮也是。
她其实是很坚强的,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是新闻记者。
家境贫寒的小镇做题家,没背景没关系,过分出众的美貌不是资本,是危险因素。
得罪领导,被同事排挤,没有人去的凶杀现场把她扔过去,没有人去的台风现场把她扔过去,她面对镜头肩背挺直面不改色,不会红眼睛,更不会低头。
她不是温室的富贵花,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她是带刺的和音玫瑰。
朗月悬挂在山巅清冷无言,万籁俱寂。
所以钟意没发现,那人站在阴影里,清亮冷峭的眼睛,安安静静看着她。
不知道是狗窝太庞大、还是她太过瘦小,她抱着膝盖蹲在那里,看起来很小一团。
顾清淮没忘,钟意怕狗。
每次走在他身边,遇到人家遛狗,不管再小、再无害,也会下意识躲到他身后,紧紧攥着他的手。
而现在,最怕狗的小姑娘,蹲在那只凶狠异常的退役昆明犬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都是因为他。
他刚要走近,听见她开口。
“这些年,谢谢你陪在他身边。”
钟意声音的很轻,却很温柔:“以后我不在,也多多拜托你啦。”
小姑娘尝试着伸出手,摸摸归来的脑袋。
没想到,归来小心翼翼向前,轻轻把自己的爪子搭在她手心。
顾清淮站在阴影里,睫毛浓密低垂,挡住所有情绪。
-
钟意怕狗,怕了十几年,都是因为小学上学路上被狗追着咬过。
清早的路上,没有什么人,几个老爷爷老奶奶踌躇着不敢上前。
无比狰狞的烈性犬,死死咬在她的身上,任由她怎么哭,都甩不下来。
时至今日,那种崩溃到绝望的恐惧依旧历历在目。
直到有个揉着眼睛出门买早饭的少年路过,毫不犹豫拎起棍子走过来。
她的腿上被咬得不成样子,因为过度惊吓,哭都哭不出来,甚至没有记住少年的样子。
吓得懵懵的,脑袋一片空白,甚至处理伤口、伤口缝针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事故又太过惨烈,当时无助的心情太过清晰,所以在这之后的很多年,钟意听到狗叫声会全身僵硬。
记得刚在一起的暑假,两人年纪都小。
晚上顾清淮送她回家,低头问:“走哪边?”
钟意抿唇想了半天,最后指了一条最远的。
顾清淮嘴角弯了弯,目光清澈又纵容,就好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她
() 瞬间有些心虚,她一心虚,脑袋就容易短路:“我不是因为这条路远才走这条,是因为这条路风景更好一些。”
她抬头,顾清淮松软清爽的黑发搭在眉宇,眼底笑意渐浓,显得人格外柔软:“好,那我们就走这条。”
这才反应过自己说了什么,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怎么一遇到他,脑袋就笨成这样,钟意庆幸路灯不算太亮,顾清淮看不到她脸红。
她像个小小的导游:“这条路上有个小小的公园,我想带你看看,景色要好很多。”
她自欺欺人的样子特别可爱,顾清淮眼底自始至终有笑,在路灯下,瞳孔深处光影浮动,漂亮极了。
他柔声回:“知道了。”
前面倒背着手、一本正经的女孩子转过身:“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
顾清淮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睛满是笑意,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也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小小少女被看穿心思的窘迫,因为心照不宣的喜欢,都变成甜。
钟意走在前面,脸颊发烫,低头看着他的影子,悄无声息弯起了嘴角。
她想要跑回家,把脸埋进枕头,自己一个人偷偷笑。
却也希望,这条回家的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让她的少年一直在她身边。
夜晚的公园,有人跑步、有人聊天、有人遛狗。
夜幕下那只哈士奇的眼睛是蓝绿色,钟意站在原地突然就不敢再走,手下意识攥住顾清淮的衬衫衣摆,突然一动都不敢动。
顾清淮低声问:“怎么了?”
她牙齿不自觉咬住嘴唇内侧,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边有狗狗。”
少年轻声开口:“还跟小时候一样。”
钟意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已经被人揽到身前。
少年的手指落在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动作轻得不能更轻,好像生怕冒犯,带着珍而重之的小心翼翼。
眼前一片黑暗,脸颊贴上他衬衫柔软的布料。
呼吸之间,都是少年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像是某种长在阳光下的绿植。
钟意听见狗狗由远及近,狗链子的声音越发清晰。
极度恐惧之下,她的眼睛紧闭,手不自觉就抱上他的腰。
少年一僵,而后修长干净的手安抚一般,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钟意仰起脸,下巴轻抵在他胸前:“狗狗走过去了吗?”
顾清淮一低头,两人的距离就变得很近,好像再往前一点点,高挺的鼻梁就要碰到她的额头。
他说:“还在。”
钟意低头,脸又埋回去:“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所以怕狗。”
想起自己最恐怖的一段记忆,她声音软软的,可怜得不行:“吓得哭都哭不出来。”
等恐惧慢慢褪去,钟意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一直抱着顾清淮没有松手。
而他就听之任之,任由她抱,他身上的味道好治愈,和同桌那会校服上的一模一样。
她害羞到不敢看他:“这会走过去了吧?”
顾清淮没有出声,她抬头,才发现少年抿着唇角,在笑,还笑得特别好看。
钟意懵懵的:“你骗我啊?”
顾清淮慢慢点了头,嘴角尖尖,微微上扬,弧度漂亮。
竟然就坦坦荡荡承认了。
“你幼稚不幼稚呀?多大了还恶作剧?”
钟意又害羞又气恼,双手举高捏上他的脸。
明明看起来没什么肉、偏瘦,不知道为什么手感这么好。
“为什么?”
顾清淮笑得眼睛弯弯,眼睛下面还有可爱的卧蚕:“为了让你多抱我一会儿。”
少年干净温柔,鼻尖亲昵地抵着她脸颊,轻轻蹭了蹭:“真好,给我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