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音却不是。
虽无求生之艰,可一个被生父刻意抹去痕迹的孩子,又怎么?会不懂何为察言观色、谨言慎行?
在她问?出口的时候,她便已经了然他?的苦衷,只是她现在仍在兢兢业业扮演着?萧月桢,便只能?当她不知他?这是在韬光养晦。
她微微抬首,看向面前?的男人。
“公主这是嫌弃微臣出身?微寒,不配公主的金枝玉叶?”话虽颇有妄自?菲薄之嫌,语气却平缓如镜,“从前?在邺城时,与公主几次相交,都?只谈风花雪月,微臣当公主惜才,不问?出身?……”
萧月音眼睫颤了颤。
萧月桢受弘光帝万千宠爱,从小师从大儒,琴棋书画样样顶尖,裴彦苏之所以能?受到她的青睐,除了样貌奇佳之外,真才实学同样要?紧。
公主乃金枝玉叶,即使四世三?公的百年世家,也只能?说是堪堪相配,嫁谁都?是低嫁,又何来嫌弃状元郎出身?一说?
伸手轻触他?的,指尖有独属于他?的温度,想?了想?,她才回道:
“若没有大人从前?那番风雨,今日?你我,又何以全身?而退?”
刻意避开邺城相交不谈,怕是再被他?发现端倪。
“只是……”话锋一转,她又同时将?目光和手指收回。
“只是从前?的端方?君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杀人如麻的恶魔了,对?不对??”手指被他?捉住,他?又压进了几分,高大的身?躯挡住月光,让她置身?于他?的阴影之中,“公主,你害怕了?”
说不害怕,那当然是假的。
长于佛寺的公主,耳濡目染的是佛祖慈悲为怀,是众生皆苦、苦修普度,是人性?本善居仁由义。
莫说杀生,她以素为食,何曾见过今日?这般鲜血四溅、血肉横飞的模样?
可奇怪的是,在发现是眼前?的男人为了救她而痛下的杀手时,她并没有多少怯懦。
反手轻握,她用拇指摩挲他?月光下的手背,非但不回避他?的目光,反而一瞬不瞬地直视:
“裴冀北,你是我萧月桢千挑万选的乘龙快婿……”
这话,是萧月桢才能?说出口的豪迈之语。
如今借了她的口,萧月音也足够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月光下,裴彦苏勾了勾唇角,缓缓蹲了下来,手仍握着?她的。
她居高临下地看他?。
从前?在邺城周宫,公主为君,他?为臣时,也应当有许多这样顶礼膜拜的时候。
只是,此公主非彼公主。
在豪气尽吐之余,替姐出嫁的公主,却在刹那间生了许多愧怍。
因为心知他?之所爱、今日?之披荆斩棘所为,都?只是她努力扮演之人,而并非她。像捧起纤尘不染的一颗拳拳爱慕之心上前?,想?要?奉给奔月的嫦娥,最后却只落入了玉兔之手一样。
“那日?萨黛丽提出要?做一身?与公主一样的嫁衣,是微臣拒绝了她。他?们此举并非只为羞辱公主,而是鱼目混珠,想?要?让微臣降低防备,好哄微臣服下那穿肠烂肚的剧毒,一命呜呼而已。”裴彦苏缓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