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日里,他就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机会。
说起来,这些人也是奇怪得很,虽然从不与他攀谈,也不曾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但在住宿吃饭上,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宿在破庙时,最干净的稻草归他睡;宿在客栈时,最软和的被褥归他躺。
若不是知道这些人带着他一路往北走,祁云岚几乎疑心这些人是沈郁派来接他的。
除此之外,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一直在猜测这些人的身份。
虽然他们格外谨慎,不仅不用任何会暴露身份的刀剑和兵器,更从不在祁云岚面前交谈,但是通过他们的打扮和藏在袖套里的小型箭驽,祁云岚已经知道,这些人就是那天晚上在石头岭下偷袭他们的那拨人。
至于这些人为何只带走他,对其余人不屑一顾,祁云岚猜测,皇帝给的命令可能是活捉他,至于活捉他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拷问什么消息,还是用来胁迫什么人——祁云岚一时还猜测不到。
说起这些人的身份。
有一回,祁云岚睡熟了,迷迷糊糊听见几人密谈。其中一人忽然提及“主人”,说“主人”吩咐了他们,不可亏待了祁家的小公子。那一刻,不知为何,祁云岚突地想起地宫里碰见陈进的场景。当时陈进想要杀他,似乎也提及了什么“主人”,还说“虽然主人叫我不要伤你”一类的话。
这样看来,那位陈师爷似乎和这些人一样都是皇帝的人?可这背后似乎又有哪里说不太通。
可惜他对这些人了解得太少,翻来覆去都想不清楚究竟。
大堂里没什么人,祁云岚早就受够了硬邦邦的白面馒头和烧饼,面一上来,他就连汤带水地将那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吃得干干净净,撂下筷子时,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
祁云岚循声望过去,看见一个粗壮仆妇搀着一个盲眼男子步入客栈。
那仆妇倒没什么可看的:四肢粗短,面色蜡黄,神情跋扈,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至于被她搀着的盲眼男子……
祁云岚见他身材颀长,虽然只穿了一身素衣青衫,却是说不出的潇洒俊逸,眼睛上面覆了一个黑色布条,身后背了一把七弦琴……等等,七弦琴?祁云岚目光顿住了,一个相似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若隐若现,然而,没等他抓住一星半点的痕迹,身边的男人忽然道:“公子吃完了吗?吃完了咱们这就回去歇下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祁云岚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虽然他一时想不起来那个男人的身份,但是倘若有一丝机会,他也不想被这些人抓回京城,成为祁朝天等人的负累。
这么想着,他低下头颅,一脸乖顺地随着那几个男人站起身,经过盲眼男子与那粗壮仆妇的身侧时,祁云岚趁那几人不注意,瞅准一个空当,一把抓住盲眼男子的衣袖,嗯嗯啊啊地开始求救。
“唔唔唔唔唔……”「救救我,他们是坏人!」
“嗯嗯嗯啊啊啊……”「我是祁云岚,我爹叫祁朝天,要是有人来找我,拜托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盲眼男子显然被他吓了一跳,然而,不等他开口说话,身边的粗壮仆妇已经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野崽子?撞伤了我们家听音师傅你能赔得起吗你?还不赶快撒手!嗨呀,真是晦气,好不容易出趟门,先是遇到这个鬼天气,又是撞上你这么个东西!”说着来推搡祁云岚,推搡不开,继续骂道:“哎呀,你还敢不撒手,好大的胆子!”
祁云岚任凭她骂,只死死抓住盲眼男子的胳膊不撒手。
那几个男人终于反应过来,一指弹戳在祁云岚的麻筋上,祁云岚五指一松,便被那几个男人牢牢束缚住,推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