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薛安虽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小奸小恶恐怕亦算不上,可他去过落霞山庄,见过自己,恐怕也见过季阳平,祁朝天,甚至其他更多的人,如若放任他在外头,对临州的那些人始终是个威胁,想到这里,沈郁掀开被子,穿好衣裳,又去药方配了一些药,而后他放出赤火蝶,跟着赤火蝶出了药庐,来到密林深处的一座破庙。
初夏时节,林中多雾,亦多蚊虫。沈郁推开庙门之时,薛安还没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香气奇异的香囊,正盘腿坐在枯草上,疑惑那些蚊虫为何都在自己三尺开外的地方活动,都不靠近自己。
听见开门声,薛安抬眼望过去,看见沈郁,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热情招呼道:“嗳,你不是白天那位……”想不起沈郁的名字了,只道:“莫不是你也被那药童赶出来了?”
白日碰面之时,沈郁曾留意试探过薛安的武功,知道他没有内力,便也不再费心机隐藏自己的身形,大大方方推门而入,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丢给他,开口直奔主题道:“自己吃,或者我逼你吃,选吧。”
薛安:“……”
薛安安静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总算反应过来,难为他小小个头,从稻草堆里一跃三丈高,指着沈郁,大喊大叫道:“你、你、你就是——”
“是。”沈郁也不跟他打哑谜,坦诚自己的身份:“所以这药,你是自己吃,还是我逼你吃?”
薛安意识到沈郁不是在开玩笑,心情在遇到仰慕之人的狂喜,与仰慕之人要他小命的惴惴,反复徘徊,俄顷,他回过神来,猜测到沈郁此举的用意,虽然他不知道沈郁是如何从当年的那场劫难中存活下来,但是他知道,这背后肯定是有什么重大隐情,所以沈郁此番才专程赶过来,送他一瓶毒药,叫他永远地闭上嘴巴。
只因他是当年事情的知情人之一。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知道些什么。
他拔开瓶塞闻了闻,又立刻塞回去:“我可以不吃吗?我发誓什么都不说。”他并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沈郁却没有回话。
现下抛却演戏的可能,他已经倾向于去相信这个矮瘦男人其实是个不知道内情的,他只是碰巧跟着去了一趟落霞山庄而已。可惜涉及到季阳平与他自身,以及临州那些人的安危,万分之一的风险他都不想冒,定定望着这个隐患,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薛安:“……”
薛安亦凝望着沈郁,少顷,他见沈郁仍是神色不动,好似已经打定主意,摇了摇头,认命一般打开瓶塞,昂首就要吃药,却又冷不丁猛地将这药瓶砸向沈郁面门,沈郁似是早有预料,一抬手接住药瓶,再看过去,薛安已经拔足狂奔出了破庙的后门。
月色明亮,林间的黑影一闪而过,薛安拼了老命拔足狂奔,沈郁闲庭信步缀在他身后。
“你跑不掉的,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抵抗了,这药不会要你的命,只会叫你说不出话而已。”沈郁道。
不能说话也不行啊,他薛安还是挺喜欢说话的。
薛安边跑边道:“沈先生,在下当真是仰慕你,当年你所制作的那些机关,那些秘术,在下无一不——”
话没说完,身后突地传来一声响动,薛安心中好奇,却又不敢立刻回头去看,虽然他知道凭借沈郁的功夫,根本没有诓骗自己的必要,跑了一会,四下一片仍是寂寂,除了虫鸣鸟叫,只剩自己踩过草丛的窸窣响动和突突突地急促心跳声,沈郁的脚步声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