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敏在高一重新分班后,很少同高一同学来往，毕业后直接断了联系。
其实当年的情书事件，影响不见得有多广，有多深。班里有人压根不在乎,也有小女孩同情她。
她只是对那一小撮声音太敏感。这些声音不断放大,放大,直到变成一张茧,她在茧层里面,别人在外面。
“欸？你怎么......”她微讶。
“刚才看见了。”杭敬承抬颌指了下她手里的手机。
“嗯......同学聚会就算了吧，都不熟,见了也只是吃顿饭而已。”
“哪哪？”粥粥抬头,好奇地问。
“没有哪。”陆敏摇头。
“粥粥去。”粥粥扶着扶手,短腿在空中挥动，想站起身。
杭敬承一只巴掌能把粥粥小脸完全覆住，手指搭在他发顶，将人按住，“怎么哪儿都有你,嗯？”
粥粥眼睛被遮住,小手扒他的手臂，“粥粥去，粥粥去——”
“怎么把他撇下。”陆敏无奈，“要么你早去早回？还是带他一起？”
杭敬承知道她这是不打算单独去了。
他拒绝得直白，“不行。”
他懒得捂粥粥脸,挪开手随意搭落一旁。
粥粥重见光明,“粥粥去！”
“去哪儿，你知道么。”陆敏失笑。
“去！”
粥粥握紧小拳头，眼神坚定地看着陆敏。
杭敬承坐的是个躺椅,躺下去靠着椅背，偏头，视线落在陆敏身上，不咸不淡。
父子俩一个比一个臭脾气。
陆敏蹙眉。
杭敬承说：“你先答应我。至于这小子，到时候我来收拾。”
粥粥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想了想，摸兜，“妈妈三三。”
陆敏面前多了根棒棒糖，是早上许红给的那根，这小子一直没吃。
她惊讶，“什么意思？给妈妈的？”
粥粥点头，“粥粥去。”
陆敏失笑，原来是想贿赂她。
“好小子。”杭敬承将小家伙举起来，唇边噙笑，“才多大，学会这招？”
/
五月初，历城升温。
艳阳高照，柏油马路熠熠折光。
陆敏翻消息记录，对比眼前的招牌，确认是这里。
餐厅装修精致，进门有服务生引路，直到预定的包厢。
服务生把门，侧身叫陆敏进去，她进去后稍颔首。
“来啦。”
正巧门口有人站着聊天，自然地跟她打招呼。
陆敏看过去，稍点头，就将视线挪开，看向屏风后的餐桌，朝那里走去。经过门口的人后，听见他们小声讨论，这谁啊？
屋里是个极大的转盘桌，铺着浅金色织花桌布，席间围着不少同学，虚三十岁的年纪，好几个怀里抱着孩子。
陆敏
顿了顿，直奔席中一个眉目和善的短发女人而去。
短发女人四十岁出头，满脸书卷气，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看过去，瞧见张端方清秀的脸，觉得面善，于是笑眯眯等她走近了。
“李老师。”陆敏恭恭敬敬问好。
李清是她此行的目的——那年高考考得不好，她没什么心思跟过去的三年告别，也没珍惜和高一时的班主任李清说再见的机会，后来就听说李清结婚，回南方去了。
“你是......陆，陆敏吧？是不是？总坐角落那孩子。”李清笑说，“来来来坐。”
陆敏心下微动。
“老师您还记得我。”
李清说：“刚才你不说话我都没想起来，一开口就知道是谁了。哦，算一算，多久没见了？十几年了吧，你们班这帮孩子经常组织聚会。我这一走呢，不大参加。”
陆敏坐下，手指不自觉微蜷，垂眸解释：“老师，我也不大参加。”
李清点头，声线一如既往地温柔，“现在还在历城吗？做什么工作呢？”
陆敏抿了下唇，抬起眼睛，“在高中教书。”
“哦？”李清眼前一亮，“你们这批孩子，去做老师的，可不多。你在哪个学校，教什么的？”
陆敏喉咙微痒，“在青城一中教历史，老师。”
说罢还有点害羞，不知道为什么。
“天呐，历史。”李清捉住她的手，握紧，激动地说，“我教了这么多年，很少有孩子走这条路呢。你有微信吧？加个微信，加个微信。”
陆敏将手机拿出来，调出一维码给李清扫。原想多说几句话，就听见身边传来娇滴滴一句：
“李老师，您来啦！还记得我吗？”
陆敏愣神，扭头看过去，果然是孟娇。
鹅蛋脸，小鼻子小嘴，中庭稍长，披着长卷发，香奶奶的套装，手里拎只粉色Kelly，从头发丝精致到了脚后跟。
“孟娇娇？谁能忘记你。”李清笑说。
李清身旁这位置大概是故意空出来的，谁来了都能坐一会儿。
陆敏环视一周，主动让开位置。
包厢宽敞，另一侧有沙发，零散坐了几个人，窗边也设了散座，陆敏打算坐过去。
“哎，陆敏？”
身后有人试探道。
陆敏回头。
付辉眼前一亮，“不是，真是你啊？变化这么大？我都不敢认。”
这位就是上次在群里喊陆敏胖妞那个，大概没想到当年肉肉的小姑娘，现在出落成这样。
他的视线在陆敏身上游走，让她产生一种被蛞蝓爬上皮肤的感觉。
陆敏眼神冷淡，面无表情，扭头朝窗边走。
付辉紧追，“哎，好久不见了，加个微信？”
死乞白赖凑在她身边。
陆敏穿了条白底绿叶的连衣裙，手按着裙摆坐下，抬头，眼眸微眯，显得无奈，眼底淡漠寡言。
对峙半分钟。
这双眼睛跟十几年前一样，又不太一样。
付辉抬手捂住嘴轻咳，掩饰尴尬。
“不加就不加。”他念叨着，眼神忽然变得嫌弃，瞥陆敏两眼，转身走了，还不忘踹一脚垃圾桶。
这种秉性......跟当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