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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9 章 八

远处的海湾似乎恢复了平静,也许官船通过那条水路已经顺利出去,亦或是官军的支援赶了过来,海盗船退去。

总之,惜玉和纪景从林子里出来,便乘坐一艘小船离开了这片海湾,最后回了三湾镇。

一路上,纪景只是给惜玉送了干净的衣裳,别的没有多问。

“纪少主怎么会在那儿。”惜玉穿戴好,从船舱里出来。

纪景正站在船板上,回头就看见站在月光下的女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清冷。

“有人看见你被带走,我让人一路打听,你知道,那小镇子的药材,也是纪家的,昨日伙计就说,有人想要大宗的药材。”他简单说道,又问,“你身体怎么样?上岸后让郎中看看罢。”

“我没事。”惜玉摆摆手。

要说这个纪景,人看着和善端正,不过一些事情上心思很细。一定是猜到那批药材是大渝船队所需的,所以他才过来这边。那么,也就是说他知道祁肇。

纪景走过来,离着三步就已经闻到了身上香包的气味儿:“看看罢,别不当回事儿,大渝船队里热病很厉害,刚才的那个人怕是也……”

他没再继续说,惜玉微微垂下脸去,耳边是海水拍打船身的声音。

天微亮的时候,船回到了三湾镇。

邱娘子领着两个女儿,一直等在家门外,男人出海讨生活走了大半个月,她一个妇道人家哪碰上过家里人被掳走的事儿?几l乎吓掉了魂儿。

好在终于看见纪景把惜玉给找了回来,憋了两日的惊吓,此时情绪爆发,抱着惜玉一顿哭。

“阿嫂,我没事儿。”惜玉鼻子一酸,这种对她真实的情感,总能触动心灵深处。

“还有天理吗?”邱娘子揩揩眼角,拉着惜玉往家里走,回头就吩咐家仆看好大门。

纪景也跟着进了正厅,这件事总要商量下面怎么办。

“纪少主你先坐,我去帮阿惜弄下头发。”邱娘子客气招待,又叫仆人去准备早膳,“一会儿就留家里用膳罢。”

与武家本就来往熟悉,纪景也没推辞,转身去和武家那俩小丫头说话。

这厢,惜玉被邱娘子一把推进厢房,反身把门关好。人被掳走两天,她有些话不问不放心。

房间里已经摆了一只浴桶,水温正好。

惜玉的头发如今黏在一起,干透后凝结出细细的白盐,粘在发丝上,是需要好好清洗。

“阿惜,你跟阿嫂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掳走你的是谁?”邱娘子小声问,更是拉着惜玉上下打量,一点儿都没有放过。

看到她身上没有伤痕,心中稍稍一松。

惜玉一直看着邱娘子,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属于亲人的关切,有些像封宾实。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要继续这种安静的生活,平平淡淡,不希望被任何人毁掉。

“阿嫂,我是逃来渤泥的。”惜玉开口,语气就像她的脸一样平静

,“以前,我过得很不好。”

第一次,那些封住的过往,她亲手撕裂开来,本以为会痛不欲生,可是更多的感觉是麻木。她说着,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阿惜,你……”邱娘子边听边掉泪,最后过去抱住了惜玉,“别说了。”

惜玉被妇人富态的身躯抱住,却觉得安定:“他要抓我回去。”

“不可能,”邱娘子哼了一声,恨恨道,“这里是渤泥,就算他是大渝的皇亲,也该守这边的规定。我就不信,他敢明着抢上门来?”

惜玉心里感动邱娘子的维护,却也清楚的明白,像祁肇这样的权贵,根本不会在意是不是渤泥。

所以,这次她不再选择逃跑,就豁出去和他正面相对。总之,她不会让他再欺辱自己。

邱娘子安抚了几l句,便出了厢房,留惜玉自己在房中清洗。

屋里静下来,惜玉安静的褪去衣衫,整个人浸入水中。没人知道,其实她还在发抖。她明白,像祁肇这样的祸害不会轻易死掉,而他和她的事情也并没有完。

等她收拾好,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又变回了那个清新雅致的女子,好似两日的艰险并没有发生。

厅里,邱娘子和纪景还在说着什么。相比于之前的热络,现在的邱娘子说话多了些犹豫。

“阿惜,”邱娘子看着走进来的惜玉,站起来,“纪少主说要回去,你帮着送送罢。”

惜玉说好。

两人一起从武家出来,沿着街道往前走。

“你要去铺子?”惜玉先开口问。

“回家一趟,”纪景回道,两手垂在身侧,稳步往前走着,“阿惜,我娘的守孝期过了,在五日前。”

惜玉看他,遂点了下头,不明白他为何跟她提家里事。

纪景停下脚步,一只手拉上惜玉的小臂,认真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娶亲了。”

蓦的,惜玉心中一跳,嘴角动了动,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着她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明着告知她他的心思。

可她要怎么回他?她那些可怖的过往……

“阿惜,我们也可以先假成亲。”纪景开口,注视着女子的眼睛,“这样,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你不必非得冲上去,跟那些恶人拼得头破血流。”

惜玉眉间蹙了蹙:“可你什么都不问吗?你知道他为什么抓我?”

“两年多了,我了解你的为人。”纪景笑笑,自始至终没有追问,“你看,你嫁了人,他们总不能明目张胆的抢。难道大渝出来的人,不是代表着官家的面子?”

这些是说的没错,要是普通女子,被祁肇掳走,他总有法子遮掩,或者直接说是买回的奴婢。可是她成亲嫁人了自然不一样,祁肇是官员,抢人妻子可不是好名声,而且还是纪家这样的人家。

惜玉抿抿唇,心里明白,像纪景这样聪明的人,大概已经猜出了什么,可他还是选择帮她。他说假成亲,她就不用和祁肇去硬拼,可是,明明就

是他挡去了前面,替着她来拼。

“只是你可能真要去纪家住一段时日了,”纪景又道,“我让人给你单独收拾一间房。我爹他们都在王都,咱们应该露不了馅儿。”

良久,惜玉抬起头,对上纪景的视线:“我叫赵惜玉,父亲原为京城的一名官员,直到一日,他获了罪,家里倒了……”

“不用说这些,”纪景手拍上女子瘦弱的肩头,“我见的人也不少,你是个好姑娘,我从来都知道。”

好姑娘?

惜玉喉咙哽住,眼眶中生出湿润,忙低下头去掩饰。

“嗯。”她小小的应了一声。

“好,”纪景嘴角翘起,“那我让人准备着,你这边有事就赶紧去找我。不用送了,快回去罢,鸳鸯在那边等着呢。”

惜玉转头,看见小鸳鸯站在路边的墙下,大概是怕她有事,邱娘子让跟着。

“你慢走。”她道了声。

纪景颔首,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惜玉往前迈了两步:“纪少主。”

“嗯?”纪景回头,晨阳笼罩着他,瘦削的身姿如松挺拔。

“你知道他是谁吗?”惜玉问,眼中闪烁着什么。

“知道,”纪景应着,脸上漾出明朗的笑,“可不管是谁,都不能欺负阿惜。”

惜玉嘴角浅勾,对着他笑:“嗯。”

官船。

祁肇倚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起伏着,紊乱的喘息预示着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真没想到,渤泥王的国师会亲自过来。”胡大人站在几l步外,说着眼下船队的情况,“说是一定要在这儿等着大人您好起来,然后亲自为大渝船队送行,可见他们对此很是重视。”

“呵,”祁肇扯下嘴角,眼中微冷,“你当他是好心?难道不是过来亲自监视?”

一个堂堂国师,竟然这个时候过来,怎么想都是蹊跷。让他不免会想到惜玉,有渤泥国师在,他要带走她还真不好办。

想到她,就会想起那晚的阴暗林子里,他发病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她决绝转身离开,头都不回。

是否那个时候,她想的是让他死在那里。是不是在边城的那些时光她都忘了?那时候他哪怕一点儿的伤,她都会很上心。她对他好,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那样简单纯粹的好。

那次大雪,被困在城外荒山上。山洞中,他摔伤了腿,是她给他生火,一直帮着他。后来她睡着了,竟然无知无觉的靠在了他身上。

他记得自己当时轻轻抱住了她,说,“惜玉,以后跟我罢。”睡梦里的少女嘤咛一声,他把这当成了她的回应。

“那咱们这边如何应对?”胡大人问,见着祁肇想从床上下来,赶紧道,“大人,你的病没好,不能乱动。”

祁肇仿若未闻,撑着从床上下来,换来了剧烈的喘息。他走到窗边,看去三湾镇的方向。

“必须起来,我们不能在渤泥

待太久。”他眯着暗沉的眼睛。

总是要带着船队去西洋,留给他的时候并不多,这期间一定把惜玉找回来。

胡大人一脸担忧,两天的病痛,已经让祁肇瘦得脱了相,可是情况仍不见好。上次好不容易运回来的药材,只是杯水车薪,热病传染的太快。

要说渤泥国师过来这边,多少是察觉到热病,所以不希望大渝船队的人上岸乱走。

又是雨天,到处一片泥泞。

船靠上了三湾镇的码头,祁肇撑伞走到船头,抬手挡唇咳了几l声。渤泥没有冬天,可他竟感觉到了寒意。

他站在雨里等着,直到看到那抹纤柔的身影出现,目光渐渐变得柔和。

“大人,你有什么吩咐让下官去办罢。”胡大人追上两步,看着想下船的祁肇,脸上满是担忧。

祁肇踩上跳板,脚步微微一顿,声音很轻:“不必。”

胡大人没有办法,眼看着人走下船去,踩着泥泞的路前行。他不明白,只是一个当然逃走的侍妾,祁肇为何这样执着?

祁肇自然不知道胡大人现在的担忧,一步步的朝着那间酒肆走去。风雨中,店外木杆子上悬挂的幡旗已经湿透,上面只有简单一个字:酒。

他的脚陷进泥里,是黑色的泥浆,最后终于站在酒肆外面。

伙计迎出来,大渝人和渤泥人很好分辨,是以便招呼着,让客人里面坐。

祁肇不语,弯腰把收起的伞支在门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衫,确认每一处都整齐,这才进了酒肆。

他环顾四下,然后径直往后面走去。

伙计见状想阻拦,被后面跟着的侍卫拦住,一把宽刀落在肩头,当即吓得不敢再出声。而店门,此时也被人守住了。

祁肇站在门帘外,手指碰触上粗糙的帘布,耳边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的算盘响。顿了一顿,还是伸手挑开了帘子。

里面的女子察觉到,抬头来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

并没有预料中的尖叫躲避,祁肇发现对于他的出现,惜玉如此的平静,甚至在账簿上记下了一个数目。然而,这样的她却没让他觉得惊喜,只是心底更凉,她现在甚至连厌恶都不愿给他了吗?

“惜玉,我想带你走,”他走进去,隔着桌子,“我会改,你信我一次。”

惜玉面色淡淡,手里账本一合:“祁大人,我已经嫁人。”

短短几l个字,让祁肇眼前发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能,你怎么能嫁人?你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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