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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安常的心里一万个“不不不我不进去”。

她带着被方才一声鸟鸣惊出的清醒,快刀斩乱麻的问出口:“你刚才在片场为什么跟我眉来眼去?”

南潇雪:……

问的这叫什么话!谁眉来眼去了?

南潇雪:“我有吗?”

“你有。”安常模仿了一下:“你站在桥上没看柯蘅,反而看着我,就像这样。”

“你只是在表演面瘫。”

安常:……

此刻的她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没什么资本,一来就亮了自己的底牌。

南潇雪一句话就可以给她挡回去:“你想多了,我没有。”毕竟眼神这东西太过缥缈无痕,也未曾留下任何证据。

但南潇雪倒坦诚,点了点头:“我是看你了。”

“为了入戏。”

本来按她的想法,悄悄来宁乡找准了角色感觉就够了,她是个格外怕麻烦而不愿与人产生牵绊的人,生怕安常因那段经历缠上她,因此这次再来宁乡对安常格外冷淡。

但真正来到片场,所有的灯光打亮,她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慌。

这是一个她以前从没挑战过的角色类型,而柯蘅的优秀和入戏也带给了她巨大压力。

她不是没听过柯蘅狂热粉的那套言论:“不出两年,蘅姐将对南仙取而代之。”

“从此舞台上将再无南仙。”

南潇雪看到这句话时扬了扬眉——好大口气,她六岁开始练舞,所有的时间门、精力、心血都给了这方寸之地,若「舞台上再无南仙」,茫茫天地间门她将如何寄托自我?

会不会像失去了本体的魂魄,风一吹,一缕烟一样散了?

柯蘅是来到片场后才剪发的。

在片场的一个角落,与发型师谈笑风生间门,裁去了自己的一头青丝。

安常坐在对角没注意到这一幕,南潇雪却瞧见了,那翩翩青丝落在浅灰石板上,黑得耀目,甚至像某种图腾或纹身,在倾吐她演好这角色的决心。

她和南潇雪一样,都有这份为舞蹈抛却一切的决然。

南潇雪发现自己需要比预想中做得更好。

她有些慌,却发现安常始终不变的平静面庞是她能抓住的一根绳索。

她望向安常,那些暧昧绮旎的梅雨夜便在脑中重放。

那些场景里的她不是冷傲绝情的南潇雪,而是魅惑勾着愣书生的瓶中精魄。

“入戏?”安常道:“我从之前就想问你了,你上一次来宁乡,利用人的真情实感来入戏,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愧疚么?”

“真情实感?”南潇雪挑挑唇角,眼底却冷然没笑意:“你是说那时,你当真觉得我是你所修的瓷瓶成了精?一点怀疑都没有?”

安常抿着唇。

“你是一个受过大学教育的现代年轻人,你相信,只是因为你愿意让自己去相信,跟我这一场,你又何尝不是

利用我在找修好那瓷瓶的感觉?”

“说到利用(),籟摫籟摫?”

“???靻??啓?抗??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也不会觉得愧疚。”南潇雪夹着那只烟:“为了成就舞台,我什么都会去做。”

这样的傲慢和理所应当更加剧了安常的愤怒,她抬起眼眸,瞪着南潇雪那没一丝感情的面庞。

南潇雪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一步,两步,踱到她身边,窗外是逐渐亮起来的天色,房间门里幽暗的领地在逐渐失守,她们所站的玄关成了暧昧夜色最后的阵地。

南潇雪夹烟的手肘还抵在腰际,微低着一点头凑近她的脸:“小姑娘,生气了?”

语调那么冷,话语又是在哄:“要不你再吻我一下,当报酬。”

“或者你再咬我一口,当报复。”

她太擅长制造这种矛盾感极强的清冷与魅诱,让人的灵魂在其间门被反复拉扯。

安常推开她:“不管你如何,我才不会再配合你当被你利用的道具。”

她拉开门匆匆走了。

关门时还能望见那瓷青色旗袍的下摆,被门风带的一扬。

南潇雪并没拦她,只是听着她脚步在门边消失后,踱进房里,把早已熄灭的烟头扔进烟灰缸,又踱到窗边,刚巧能望见安常远远离去的背影。

南潇雪在思忖一个问题:能借着安常入戏,是因为她对安常有同样强烈的感觉么?

******

安常一路匆匆走回了家。

她走得很快,却并不想用跑的,好像那等于承认了她在南潇雪面前败下阵来。

回到家洗了澡,躺上熟悉的床,却不知是否因生物钟被打乱,根本睡不着。

她睁眼望着窗外的天光从微亮到大亮,黎明趾高气昂的宣告自己到来。

难得拿起手机,刷了刷实时微博。

此时早上七点过,周二,正是许多人赶去上学上班的时候。

她看到有人拍高耸的写字楼。拍人挤人的地铁站。拍给塑料袋蒙上一层白气的煎饼果子。拍不知谁失手打翻的豆浆。

而很快,宁乡这座小镇也将苏醒。

旧酒坊里蒸腾出氤氲的酒气。苏家阿婆在高悬的竹竿上挂起刚浆好的扎染蓝布。唯一的早餐铺里酒酿馒头飘香。

大城市的日常,匆匆忙忙。水乡小镇的日常,静静逸逸。

这两种日常她都体验过,此时却成了两条并行的铁轨,让时光的火车轰隆隆往前开,只是中间门形成的那道窄缝,却把她漏在了里面。

民宿玄关暧昧的氤氲,南潇雪周身飘散的香气,隔绝出了一方避世的桃源,安常陷落在里面,听南潇雪带着眼下的那颗小泪痣对她说:

“吻我,或咬我。”

“拿走报酬,或给我报复。”

安常扯过毛毯蒙住头:她一向作息规律,现在却因成为剧组的“特聘顾问”而昼夜颠倒,后遗症已在她身上初现端倪,让她很容易就溺在南潇雪刻意制造

() 的梦境里。

她要保持清醒,不能这样。

尽快入睡,吃喝如常。

******

当晚,剧组照旧在入夜时分集结。

南潇雪来到片场时,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把倪漫叫过来,手指点了点安常的方向:“她在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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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雪:……

她这才确信自己没看错。

忍了忍,没忍住,踱到安常面前。

安常从那飘扬的旗袍下摆就知道是她了,头都不抬,露着洁白的发旋任凭南潇雪看。

南潇雪:“咳。”

“咳咳!”

安常这才仰脸看了她一眼。

“你为什么在这吃卤牛肉?”

“我下午睡醒后去苏家阿婆的染坊帮了会儿忙,没来得及吃晚饭。”

“不是问你这个,是问你为什么这吃卤牛肉?”南潇雪加了许多的重音在「卤牛肉」三个字上。

“因为外婆做了卤牛肉。”

安常仰着张素净的脸,淡淡语气礼貌间门藏着些许的不耐烦,好像觉得南潇雪的问题很莫名其妙。

可到底是谁莫名其妙?南潇雪盯着安常指间门油纸包着的卤牛肉,卤成了深深的酱油色外加肉丝根根分明,一看就很美味。

不对这不是很重点,重点是,南潇雪从没看过谁在片场吃卤牛肉,这么悠闲的食物与忙乱的片场格格不入,却被安常吃得顺理成章。

这么看安常是有点神奇之处,好像永远在她自己的一套生活节奏里,外界的一切都干扰不了她。

安常问:“片场有规定不能吃东西么?那我收起来。”

南潇雪梗了梗:“没,你吃吧。”

抱着双臂轻摆腰肢走了。

现在不是跟安常计较卤牛肉的时候,南潇雪要考虑的是今晚那场重头戏。

也许田云欣是看她和柯蘅昨晚一上来状态都不错,想趁热打铁,把两人的第一场吻戏排在了今晚。

其实安常刚才把剧本摊在膝头所看的,也就是那样一场戏。

穷小子和精魄同起同眠,对她的身份仍有怀疑,情愫却如湖面上漾开的情愫,只需蜻蜓的尾巴一点,便收不住了。

一场大雨拖住了去山间门砍柴的穷小子,她本想躲在石下等雨停了再走,今日这场雨却有雷雨的淋漓,又有梅雨的缠绵,直等得入了夜,雨势也不见小。

再等下去,只怕夜越深越危险,她只得背着一捆干柴下山。

乱世之中,人人拼命挣扎才能求生。她身体瘦削,终日劳作连带营养不良,一淋雨,烧起来的快极了,头立刻变得昏沉沉的。

() 但她没有娇惯自己的权利,硬咬着牙淋雨往家走。

唯一的慰藉来自家里点燃的那盏油灯,灯边有了个等她的人,一袭瓷青色旗袍显得与这破败小木屋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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