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啊？

白烬述盯着邪神等了半天,没等来他的下一句话，只等来他伸手非常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项目报告文件,抬步朝着外面走去。

白烬述：？

怀嘉木,你也学会说话说一半的不.良习惯了。

身后的谈话室检测到所有人都离开，自动关闭了灯光，走廊中亮起盈盈的引导线,指引着离开这里探索队员离开这片谈话区。

这片区域规划的非常复杂，进来的时候不光是他，就连其他三个组织的小队长也是跟着闻溪才进来的,看来这片地方平时也没什么人来，不然不可能会需要这种引导线路的灯光。

怀嘉木似乎在思考什么,说了那半句话之后就再没了下文，自然地拿着他的文件就走了出去。

白烬述一头雾水，跟在怀嘉木身后,发现对方确实没说谎。

他真的不认路。

他甚至不仅不认路，他还不屑得去跟着路牌走！

引导线明明朝着左边亮，但是走在前面的某位邪神却义无反顾地走向了右边的方向。

白烬述眼睁睁看着他走错：……

他沉吟了一瞬间，默默跟了上去。

毕竟这次怀嘉木的出现,似乎很奇怪。

他没有使用任何别人的皮囊，出现在这里居然没有被基金会检测到是偷渡？

白烬述可以肯定，自己在空间内使用佘莫楚这个身份的时候,降神的进度条虽然一直岌岌可危，但是从来就没有升到那个危险值以上过,就算是最后一瞬间，他目睹到密大的知情者甘愿自我牺牲保守秘密的那一刻，那个进度条也只是无限濒临于降神成功的临界值。

上个世界他强行压着降神进度的原因也非常简单，那是一个人类和克系生物共同生存在一片空间内的星球,这个时候降进去一个未知的神明，谁知道会怎么样，说不定事情会走向更加危险的方向。

所以直到离开世界的前一刻，他都是一直死死压制着属于佘莫楚的情绪的。

当然，现在他知道了，他一直没有把这种愤怒压下去不是因为属于佘莫楚的情绪在作祟。实际上，那股愤怒是属于他自己的。

所以……难不成是因为他的情绪太过浓烈，所以才在离开上个空间松了一口气之后没有压制住，才在这个世界里把邪神召唤了出来？

所以为什么怀嘉木可以真身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还真是因为他使用这个身份在基金会的特殊空间里降神了吗？

那不成杨培这孙子的身份还有特殊队员之资？

白烬述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就在他正在费尽心思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忽然感觉眼前一亮。

“嗯？”他后知后觉抬头，发现他们居然走出来了。

面前赫然就是一个多小时前见过的办事大厅，厅内来来回回走着不少特殊空间内的队员，大屏幕上滚动着目前正在待处理的业务叫号。

这个位置，甚至要比他跟着认路的闻溪走进去的地方要更靠近大楼。

白烬述缓缓回头，在他身后，基金会办事大厅内的谈话区域里依旧闪着盈盈的引导灯光。

这是一条捷径。

是巧合吗？

他皱着眉看向怀嘉木的方向。

走在前面的邪神对他的视线一无所知，感觉到他停下了脚步，也跟着停下侧过了身，投来一个询问的视线。

白烬述自然不可能这时候冲上去问，你为什么一边说自己不认路一边就这么自然的抄了近道，你小子是不是在驴我。

要是邪神真的跟基金会有关系，那他为什么会被封印在一个副本里，这不就显得耐人寻味很多了嘛。

到底是他曾经是这里的探索队员之一……还是他有着其他身份呢？

白烬述抿了抿唇，勾起一个非常自然的笑：“好巧，走出来了。”

“我还以为我们会在里面迷路，直到带我们进来的基金会工作人员进来找人才会被救出来。”

“不会，”怀嘉木看见他走过来，略微侧了侧身，方便他过来，“这里很安全。”

白烬述微不可见地扬了扬眉。

基金会的特殊空间，当然安全，但怀嘉木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你对这里很熟？”他自然地问道，“你之前来过？”

“我……记不太清了，”出乎意料的是，怀嘉木沉思了一会回答道，“可能来过，有点眼熟。”

白烬述转头看了看他。

能够进入基金会这个城市内的，不是工作人员就是探索队员，在进入这里之前一定经历了无数次探索，这样的经历怎么可能会“记不清”。

要不就是怀嘉木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像这次一样，是被信徒召唤骤然进入的，并且在被召唤进入之后在这里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问题是……

白烬述默默想了一下正常的信徒和他的区别，十分不情愿的承认像他这样胆大包天的信徒可能非常少。

呃……几乎没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上次进来，顶替了谁的身份？

要不就只能是怀嘉木确实作为探索队员来过这里，只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考虑到这位或许是个活了亿万年的邪神，那他忘记这段经历也是合情合理的。

毕竟过去太久了。

这么多年过去，别说记忆了，所有和过往的一切都能全部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能对自己曾经来过的地方留下一点影响，甚至还能记得路怎么走，那已经是奇迹了。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一个正常进入特殊空间的探索队员，又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未知空间内的邪神？

考虑一个神的起源是一件非常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白烬述忽然对怀嘉木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一个曾经来过代表基金会探索队员最顶端的特殊空间，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某个未知空间里，成为了这个空间中被封印的邪神。

这也太耐人寻味了。

他和基金会的关系，他本身的身份，还有最重要的问题——

作为一个邪神，他是一出生就是神吗？

还是说，有什么后天的经历造就了他。

白烬述眯眯眼睛，上前几步，和邪神并排而走：“那要不在这里走走？”

“说不定走一走，你就能记起来之前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了呢？”

邪神似有意动。

“我还是第一次来，”白烬述勾勾唇角，继续往上加码，“想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

办事大厅出去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无数形形色.色的调查队员行走在其中，这城市乍一看会给人一种自己还在原生空间的错觉。

但只要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个城市中的元素非常复杂，几乎就像是一个缝合怪。

有现代社会的高楼大厦，闪着耀眼光芒的霓虹灯，街道两边开着的小店，还有来来回回穿着熟悉衣装的新人。

但是如果仔细看，空中还盘旋着形似烟雾一样的轻纱，有袅袅青烟而上，仙鹤祥纹，身负轻剑束着长发的年轻少侠。

再从人群中寻找，擦肩而过的行人身上有经过改造的闪光义眼，没有温度的冰冷改造假肢，脖子后短发下若隐若现的数据接口。

这里不像是一个官方划定而成的城市，反倒像是居住在其中的探索队员们自己建成的。

来自任何空间任何时间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一丝自己位面的影子。

白烬述走在期间，没感觉有多新鲜，倒是对这个城市的形成过程产生了一点好奇。

基金会的构成他已经大概明白是什么样子了，初入基金会时的低端中端队员就是构成这个庞然大物最底层的柴薪，基金会在各个空间中寻找执念强大的人和他们签订契约，为了完成自己的执念，这些队员甘愿进入其中为基金会打工。

而更往上一点，高端空间的队员则不追求完成自己的愿望，他们各有各的志向，像是云广他们这样察觉到基金会上人外有人想要往上探究的，像是时洲那样为了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在其中周旋的，或者像是一开始的他一样只为了成为排行榜第一然后无条件让基金会实现自己一个愿望的。

特殊空间才是基金会真正的样子，这里的调查组织是基金会的合作伙伴，为它稳定输送收藏品空间和成熟的队员，是整个调查员金字塔中的最高层。

而投资者……

股市中有一句很有名的话，散户可能会赚，但是庄家永远不会亏。

这些盘踞在基金会中，和它深度绑定合作的调查组织就像是庄家，而那些投资空间并从中牟利的散户，拿到的不过是这些组织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边边角角罢了。

为了分担风险，庄家自然愿意拿出去一部分空间的利润去换取稳定，反正最后不管是这个空间被基金会开发利用，还是被有需要的组织买走，最大的获利者永远是空间的所有者。

基金会特殊空间以下的所有人，从探索队员到投资者，也不过都是为了特殊空间之上的一小部分人在工作罢了。

很好，很资本家。

白烬述面无表情地对比了一下基金会和资本家的区别，然后发现——

没 有 区 别

特殊空间以下人人平等，低中高端调查队员给特殊组织打工，为他们探索他们的空间，低中高端投资者为特殊组织风险对冲，承担大半的投资风险。

而那些发现了特殊空间存在的成员们，或许可以获得一个向上跃迁的机会，成为金字塔中的一员。

然后……继续在特殊空间的金字塔内往上爬。

他们当然可以离开，能走到这步的人可以随便离开，但是当他目睹到挥手间就是数千数万空间的高级位面，谈笑中就是数百亿人生死的空间交易，真的会有人舍得走，而不是想要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吗？

高端空间是进入这里的筛选间。

毫无此类野心，会选择离开的人，早在积分攒够之后，就选择离开基金会了。

“这里……”怀嘉木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之前似乎没有这个很高的牌子。”

白烬述跟着他看过去，怀嘉木的视线落点是在一个似乎像是手工店的地方，里面云雾缭绕的，应该店主是属于修仙位面的人。

“这个香的味道，很熟悉。”怀嘉木点点头。

“这是香？”白烬述眼皮跳跳。

哪有香点成这样的，这店铺云雾缭绕的，说是着了他都信。

店铺旁边还立了一个非常高的牌子：【基金会符篆指定供货商】

“云雾香！”店铺里面冒出来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青年，娃娃脸，长的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嫩的能掐出水来，穿着也是一副修仙位面里的宽袍大袖，头发束的整整齐齐，恍惚间给人一种时空穿越的错觉。

忽然从店铺冒出来的娃娃脸青年显然是听见了他们之前的话，立马兴奋地开口道：“这位道友……不是，这位朋友，你好一阵子没来自由贸易区了吧！”

“认准招牌云雾香准没错，我师父师祖太师祖在这里的时候用的都是这款香，”那娃娃脸卷了卷手上的袖子，非常荣幸地挺起胸，“我们【青霜】升级成供货商都已经好一千多年了！我接手店铺也有五百多年了，朋友你认识的应该是我师父或者师祖。”

真是人不可貌相。

白烬述仔细看了看这娃娃脸，实在不能把他这十七八岁的样子和“接手店铺五百年”这种话联系起来。

估计是被人这么看多了，娃娃脸对他的视线也不生气，反倒是表情更加自豪了：“我十六岁就元婴了！”

白烬述挑挑眉。

看来在他们这个世界里……元婴代表的含义应该就是容颜永驻了。

不知道是不是怀嘉木说的话让他以为他们两个人是老顾客，这娃娃脸也没有介绍自己话语中专有名词的意向，而是打量了两人一番：“看朋友你的穿着不像是我们修仙位面的人，应该是科技位面的！”

“我师父闭关之前就跟我说过，有很多科技位面的老顾客时常会进行空间跃迁。”

“空间跃迁”这样的话语，在这么一个穿的古色古香的人嘴里说出来，总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割裂感。

“师父说这些顾客经常会去一些时间流速不同于通用标准流速的星球上，导致对标准时间没有概念，”娃娃脸点点头，“在你们之前，我也遇见过很多这类的客人，最远的一个居然还是我太师祖年代的……得几千年吧。”

“进进进！”他非常殷勤地把两个人迎进去，“从我这里直接进货，比从基金会商城便宜的多，买多了还能打八五折，不让中间商赚差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