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不愧是野谈,书中所谈内容,真的是野。
一名阴柔男子走进来,轻声说道:「殿下,陈先生也走了……」
陈先生是睿王府的谋士,很早就跟在睿王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这一年,睿王醉心读书,无意朝争,他自觉一身才能没有用武之地,劝说睿王一年未果,终于在今日提出告辞。
睿王闻言,轻叹了一声,道:「陈先生跟在本王身边许久了,从帐房支一千两银子给他,好聚好散……」
阴柔男子道:「他知晓我们很多秘密,要不要暗中除掉他?」
睿王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呀,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的,静下心来多读读书,也好陶冶情操,沉淀性子……」
阴柔男子看着殿内的书籍,不由觉得一阵头大。
对他来说,杀人要比读书有意思的多。
他沉默片刻,问道:「殿下,您真的不争了吗?」
睿王戴上眼镜,重新拿起一本古籍,说道:「有什麽好争的,争来争去,又能争出来个什麽,父皇想给,我们才能要,父皇不想给,谁要就是找死……」
这一年多以来,他静心读书,除了看透了皇位之争,还有了许多感悟。
真正喜欢上读书之后,他才发觉,书海浩渺无涯,包罗万象,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新奇的知识,未经探索的领域,区区一国皇位,和这些相比,真的算不了什麽……
况且,就算是当了皇帝,又能如何呢?
看不完的摺子,处理不完的国事,那个时候,他又能能有多少时间,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更何况,皇帝向来短命,和至高无上的权力相比,他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他随口问道:「最近长安有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大理寺卿可有什麽动作?」
阴柔男子摇了摇头,说道:「李玄靖没什麽动作,但他儿子,却做了不少事情……」
睿王顿时来了兴趣,道:「说说。」
阴柔男子道:「六大世家的很多人,都患上了一种奇病,御医也束手无策,只有那李诺能治,六大世家为了请李诺治病,帮他抓了很多贪官刁民,还刊印那李诺的着作讨好他……」
睿王道:「不愧是大理寺卿的儿子,他写的医书本王看了,是大陆所有医书中,最通俗易懂的一本,而且很多理论都是开创性的,以前的医书从未提及……」
阴柔男子接着说道:「他回到长安之后,似乎准备建立新的监察制度,此外,工部接到中书省的命令,要打造一种新的造纸和刊印机关,据说可以大大减少印书的成本,我们在中书省的人还说,他要在地方建立更多的书院,似乎还要让孩童免费就读……」
睿王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读书使人明智,读书好啊,多读书,以后才能有更广阔的出路……」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的眉头忽然挑了挑。
睿王合上手中的古籍,说道:「给我李诺这一年来的卷宗。」
睿王这一年虽然没有参与朝争,但睿王府的很多机构,还是正常运作的,对于朝中一些重要人物,都会为其建立专门的卷宗,记录他们的一切行为。
阴柔男子很快就拿出来了一本厚厚的卷宗。
这一年来,李诺做的事情很多,他的卷宗,也是所有人中最厚的。
睿王接过卷宗,一页一页,仔细的看了起来,这一看,就从白天看到了黑夜。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睿王才缓缓合上卷宗,心中琢磨着一些事情。
除了帮他抓贪官刁民,修行法家之外,六大家族还帮他刊印着作。
李诺不是贪名的人,否则,他当初就不会不露署名的送玉音阁凤凰姑娘那麽多诗词。
他让工部改良造纸和刊印术,降低书籍成本。
他还要在地方上建立更多的书院,免费教大夏的孩童读书识字。
在他走后,并州之内,发生了数件巧合的案件。
六大世家的人,怎麽会这麽巧的染上瘟疫,偏偏只有他能治?
这些信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交织。
不知沉默了多久,睿王猛然抬起头,喃喃道:「难道,书家是真实存在的!」
阴柔男子没听清他说的什麽,问道:「殿下说什麽?」
睿王低下头,说道:「没,没什麽……」
他重新拿起那本《诸子野谈》,这本书记载了很多偏门的能力,比如,食家可以凝聚出这世上最锋利的兵刃,盗家不止盗物还能偷心窃命,书家一支笔就能书写他人命运,决定他人的生死……
他从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中推断出来,李诺极有可能在修行书家。
李诺的那本医书畅销诸国,诗集也卖的供不应求,符合书家的入门条件。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因为他知晓书家的恐怖,他担心李诺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一句话将他写死……
就算不将他写死,给他安排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他也是很担心的……
与此同时,深夜,恭王府。
一场小型酒宴,正在悄无声息的展开。
恭王坐在主位之上,他的左右两侧,各自有三张矮桌。
矮桌之后的身影,虽然都不是朝中重臣,但他们的身份,却不容小觑。
六人分别来自大夏六大世家,自汉王和幽王失败,睿王身居王府不出,恭王就成了六大世家唯一的选择。
恭王饮下一杯酒,长舒了口气。
他蛰伏二十年,终于等到了今日。
原本被他视为最大对手的睿王,不知为何,竟然自甘放弃,这样最好,他可以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淳王身上。
淳王看似如日中天,实则他的身边,只有李玄靖。
没有李玄靖,他什麽都不是。
就算有李玄靖,他的风光,也不是是表象而已。
大夏六大世家,全都站在他的身后,就算是父皇,又能如何?
到时候,父皇要是体面,就给他体面。
父皇要是不体面,也可以帮他体面……
淳王府。
夜已深,淳王还不曾入睡。
王府护卫休假之时,在山中猎到了一只鹿,知道自己喜食鹿肉,便将其带了回来。
鹿肉的确鲜美,但却带有一种特殊的腥膻之味,需要精细的处理,才能去掉这种味道,因此,他才熬到这麽晚。
天下美食众多,鹿肉实在算不上顶级的美味。
但对他来说,鹿肉却有特殊的意义。
十六年前的春猎上,玄靖送他的猎物,就是一头鹿。
他是六科状元,精通射术,所获猎物众多,乃春猎所有人之最,区区一只小鹿,对他或许不算什麽,但对当时的自己来说,却是全部。
那一头鹿,是至今为止,他吃过最好吃的一头鹿。
这些年来,他厨艺精进了不知多少,也不知食过多少鹿,但论味道,都不如当日玄靖送他的那一头……
他将一桶鹿血放进冰库之中。
这几个月,玄靖的鬓间,又生出了一些白发,明日为他做一道鹿血羹补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