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中。
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啊,艾尔文张开紧攥的手,生出一股恍如隔世之感。
什么意思?
雄虫割破手掌,逼出信息素,然后直接给了他?
不是为了折磨拷问,那是?
曲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着点小埋怨:“天,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精神海,太糟糕了,你是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艾尔文一时无言。
他有种茫茫然不真实的感觉,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甚至有一瞬间,他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在了流寇手中,这件破败的小楼和楼中的雄虫都是濒死的幻想。
这太荒谬了,一只雄虫划破手掌逼出血液,是为了安抚他的精神海?
在艾尔文怔愣的时间,曲夏解开了椅子上的束缚带,他拍了拍艾尔文的肩膀:“好了,结束了。”
然后曲夏拉开实验室的门,率先走了出去。
艾尔文安静的坐在拘束椅上,绑带已经解开,他却纹丝不动,仿若一尊成膜的雕塑。
曲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好了没啊?我饿了,过来做晚饭啊!”
艾尔文这才如梦初醒,摸着墙壁走出了实验室。
他强硬的取过了雄虫手中的绷带和药物,在曲夏不解的表情中按着雄虫的肩膀,将他牢牢按在了沙发上,然后半跪下来,执起他的手,将药物涂抹上去。
艾尔文看不见,但他的动作比谁都细致,捧着曲夏的手掌,像是执事捧着少爷,管家照顾着主人。
曲夏浑身不自在,抽了抽手腕:“不用那么紧张,我就破了个小口——嗷!”
荒星可没有什么好药,都是主星雄虫不用的便宜玩意儿,撒伤口上怪疼的,曲夏不自觉的嗷了一声,眼泪都飙出来了。
“痛痛痛痛,你轻你一点!”
小研究员什么都好,和脑子成正比的是他发达的泪腺,有时他本人根本不想哭,但眼泪会率先飙出来,因为有轻微的沙眼,阳光太亮留眼泪,看久了屏幕流眼泪,对着风吹留眼泪,有一点点疼也留眼泪。
艾尔文看不见,没察觉到雄虫通红的眼眼眶,他的眉头能夹死苍蝇,语气近乎呵斥:“你不该这么做。”
雄虫精贵,受不得一点伤,这是所有雌虫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他们遵守信奉的准则,艾尔文虽然精神海情况糟糕,但还不至于一位雄虫放血治疗的地步。
曲夏被他如临大敌的视线搞得浑身不自在,他就留了不到半试管的血,人族体检扎针都要留这么多,他前世献血的时候抽了400CC,除了护士小姐姐给了个小蛋糕,其他什么也没有,但艾尔文表现的他好像失血过多,不日就要死了。
他尴尬的动了动手指:“我说,这么点小伤,晚点都愈合了,上药就行了,纱布就不用裹了吧?”
艾尔文按住他挣动的手指,将手掌包成了粽子。
他一丝不苟的做完这一切,站起身来,从茶几上拎起锅铲,但曲夏莫名觉得他像是拎着砍刀,有种凛然的杀气。
艾尔文浑身低气压的走进厨房,关上门,将油烟与客厅隔绝,他将锅铲怼进锅里,翻炒些许,而后撑在灶台边缘,轻轻拧出一口浊气。
为什么要怎么做?
为什么要让他欠下这样的人情?
如果是一只雌虫,艾尔文大可以许他高官厚禄,前程无忧,但一只雄虫,还是只等级极高的雄虫,他能做些什么,才能弥补这些天的隐瞒和欺骗呢?
曲夏一无所知。
在艾尔文拉开厨房门的瞬间,香气扑面而来,这位大厨今日的作品比昨日更加诱人,肉片上浇着金黄的芡汁,撒上翠绿的小葱,曲夏瞬间忘记了手掌的疼痛,扑到桌子面前:“天,你真的太棒了。”
他怎么能拍到这么好的住家保姆。
艾尔文的袖子挽到小臂,平平的叙述:“你是雄虫,应该尽快揭露身份,回到主星。”
曲夏不怕艾尔文知道他是雄虫,他在实验室里直接暴露了信息素,艾尔文不知道才离谱。不过曲夏并不担心,艾尔文是他买来的仆役,脖子上还带着抑制环,没他允许出不了门,而且他马上就要去考试了。
接下来的日子相安无事。
曲夏每隔一天用机器帮艾尔文梳理一次精神海,后面他没再放血,有了第一次的引导,单凭仪器的治疗就能达到良好的效果。
高等考试近在眼前,曲夏缠着艾尔文讲诗词的时间变多了,他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其中的感情,但拿着本子,凭借超常的记忆力,硬是背了个七七八八,又随便做了两张数学物理卷子找手感,考试几乎十拿九稳。
转眼便到了考试的日子。
当天清晨,曲夏从杂物间中取出通讯器,播放了早已录制好的音频。
电磁波载着雄虫清越的嗓音向外扩散,冲进了军方专属的通讯频道内,而雄虫提着书包,以买菜为理由,和艾尔文挥手告别。
仆役不能轻易出门,这些天也是曲夏买菜的。
他趁着公共飞行器远去,最后看了眼暮色四合中的垃圾星,而后他转过头,远眺群星,在视线的尽头,军方的战舰缓缓驶来,伴飞的飞行器铺天盖地,最后和曲夏乘坐的飞船交汇,留下大片浓黑的尾焰。
曲夏双手合十:“住家保姆阁下,你可以回家了。”
片刻后,军部锁定了艾尔文的位置,同时他们惊喜的发现,上将住的小楼四周空旷无人,没有其他监守的存在。
而经过天眼的分析,垃圾星上的其他帮派成员均为身负血债的亡命之徒,乃是作奸犯科后流窜到此。
为了保护上将的安全,不被帮众们要挟袭击,长官在第一时间下达指令:“炮击。”
威力极大的榴弹在垃圾堆中爆响,炸得火花四溅,艾尔文放下锅铲,猛然皱起了眉头。
曲夏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