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发现,去了趟姜家,贺砺的心情好像变得更差了。
他开始不愿长时间呆在家里,日日和京里那帮少年在外头骑马射箭,惹是生非。这大冬天的,郑氏实在担心,无计可施之下,叫了与贺砺关系较好的三女贺明芳回来劝弟弟。
这日,雪下得很大,贺砺还是一早就出门了,到傍晚才冒雪而归。
来到松龄院前时,赫见贺明芳正从他院中出来。
“三姐?”他有些惊讶。
贺明芳嗔怪道:“你可算回来了。这段时间我回家几次,总不见你。”
姐弟俩回到院中,进了房。
丫鬟上来帮贺砺将风帽和落满雪的大氅解了。
“去给三娘沏芳蕊茶来。”贺砺吩咐丫鬟。
贺明芳忙道:“不用麻烦了,时辰不早,我略坐坐就得走了。”
贺砺在她对面坐下,问:“三姐在董家过得如何?董家人对你好吗?”
“他们对我挺好的,无需担心。”贺明芳看着他玉白双颊泛着两团不正常的红,不似被寒风吹的,问:“你饮酒了?”
“几杯而已。”贺砺也没抵赖。
贺明芳顿了顿,道:“阿娘说你最近总往外跑,我给你做了两双靴子,外头雪厚,鞋子容易湿,你要常换鞋,不要冻着了。”
“阿姐何必费这功夫,我有鞋穿。”贺砺道。
“闲着也是闲着。”贺明芳观察他两眼,见他眉眼低垂郁郁不乐,试探问道:“最近你有去孟家探望孟七娘吗?”
贺砺喝茶的动作一顿,道:“没有。”
就这一顿,叫贺明芳猜出来了,问题的症结恐怕就在这里。
她没问贺砺为何不去看孟七娘,而是道:“姑母不让你娶孟七娘,我一早就知道了。弟弟,你年纪虽小,却素来是个有主见的,终身大事上也不该退缩。你别管别人想要什么,你先问你自己想要什么。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坚定了信心,姐姐相信你一定能得到。姑母地位虽高,但祖父的话,她还是能听一听的。”
贺砺放下茶杯,没说话,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
贺明芳思忖:难不成这还不是主要的问题?
若这不是主要的问题,那问题就只能出在孟七娘身上了。
“你八岁时祖父就说要你与孟家女结亲,你还送了玉佩给孟七娘,这么多年咱们家却没把这件事给定下来,孟家不知道我们的难处,心中必然也惴惴不安。过几日我去一趟孟府,找孟七娘聊……”
“你别去。”贺明芳话还没说完,贺砺忽然打断她道。
贺明芳一呆。
“玉佩已经拿回来了,我和她没关系了。”贺砺侧过脸去,难堪中带着一丝倔强。
“玉佩已经拿回来了?祖父和阿爷阿娘知道吗?”贺明芳惊讶地问。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反正他们也不希望我娶孟七娘,说不说都一样。”贺砺道。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也不想娶孟七娘吗?”
“自然,我为何要费尽心思去娶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又不欠她的!”自尊心受挫的少年郎忿忿道。
贺明芳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思虑片刻,道:“若是我没记错,那孟七娘,今年才十一岁。”
贺砺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此刻感觉有些别扭,不吭声。
“你十一岁时,懂的男女之间喜欢不喜欢吗?”贺明芳问他。
贺砺垂眸。
十一岁时……那时候成天就知道玩,谁管男男女女的事。若说开窍,也是这两年听张九郎他们说多了之后,才有些心思的。
“我十一岁时反正是不懂什么男女之间的喜欢不喜欢的,只知道谁对我好,谁长得好性格好,我就喜欢谁,不管男女。”贺明芳道,“孟七娘可有说,她为何不喜欢你?”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再藏着掖着也没啥意思。
贺砺低了头,“她说我欺负她。”
“那你欺负她了吗?”
“当然没有,我欺负她做什么?”
“那她为何会这样说呢?”
“……我不知道。”
贺明芳看他这样,叹了口气,道:“弟弟,你知道小娘子在长大的过程中,有一个阶段情绪会变得特别敏感,尤其对于自己在乎的人,哪怕是对方无心的一句话,只要让自己感觉不舒服了,就会胡思乱想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