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的零件被她摊开放在床上,用一块软布仔细擦拭,她擦得认真,仿佛这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
凝视着枪身泛起的乌蓝色光芒,史柒脑海里的秒针一下下往前进:嘀嗒,嘀嗒,嘀嗒……
10:21:16倒计时:157小时38分44秒
商束气得拂袖而去,把门摔得震天响,张琴淑再也忍不住呜的一声哭了出来,史向业却一直冷眼瞪着桌上的茶杯,正眼也不给商束一个。
商束本想在史柒父母这里了解了解情况,顺便让他们去电视台录个录像,规劝史柒早日自首。谁知史向业知道后竟然偷偷把史柒小时候的照片、奖状和日记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之后任凭商束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是一声不吭。
商束气得跳脚,却也拿史向业无可奈何,只得先单独询问张琴淑,再三确认史柒确实没和家里联系过,才放下心来。商束让人把张琴淑领到另外一个屋里,其他人都出去,自己单独跟史向业聊聊。
“老大哥,抽支烟。”
商束抽出支烟递给史向业,史向业不接,盯着桌上的茶杯,就像他不存在一样。商束也不恼,把烟盒放在他面前,自己点了一支。
“老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来为难你,但是我没有办法啊,史柒犯的不是一般的小错,她杀人越狱,那是要掉脑袋的。”
“我承认,对于史柒的判决确实是不公的,这是我们军队内部纪律管理不严的失误,我应该承担责任,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杀人越狱啊。如果你们觉得判决不公可以上诉,可以上访,可以进行网络检举,可以伸张正义的路是很多的。你女儿的命是命,我那死了的三个兵的命也是命,他们三个也是别人的儿子啊!”
史向业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他转过脸看着商束,从鼻子里哼了一
声。
“你不用和我讲这些大道理,老子也是上过前线,杀过人流过血的,虽然老了但是还不糊涂,那个营长背后做的手脚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那三个孩子死得冤,但是他们的命,有一半要背在你们身上!”
“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了,你们判了她十二年,你们这就是毁了她一辈子啊!”史向业双目圆睁怒瞪着商束,不威自怒的气势依稀还能看出当年在战场上的样子,“我也知道她做了孽,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所以我不会帮她,但是你们也休想从我这儿问出半个字。请回吧!”
说完史向业不再理会商束,径直起身去阳台的躺椅上坐下,闭目养起神来。商束有心发火,但他终究是个上过前线的老兵,不是长袖善舞的政治家,一腔热血虽然在大半生官场沉浮中消磨殆尽,但确实张不开这个嘴违心的告诉老人,这官官相护的事他们不会做。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史柒把事情闹大了,那个营长什么事都不会有,即便是他本人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真的去过问,史柒只会像历史中无数的小人物一样,被车轮碾过,化为尘埃。
他无言呆坐了半晌,直到烟头烧到手指才长叹一声,起身离去了。
12:00:00倒计时:156小时00分00秒
“嘀。”
手表短促地响了一声,史柒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拿过放在床边的衣服穿好,然后从包里摸出一万块钱,悄悄离开旅店去街尾的一家女装店买衣服。
一顶假发,一副太阳镜,一套裸色裙装,一双米色高跟鞋,一个大号手提包。史柒挑了一套瞬间就会被淹没在人海中的衣服,然后付了钱又悄悄回到了旅店。她把一把狙击步枪,一把手枪和四个弹夹装进手提包里,换好买来的衣服,像个普通女人一样拎着包出了旅馆。
史柒选了三条街外的一家露天餐厅就坐,边吃饭边观察地形,选择最佳狙击位置。她需要一个开阔的狙击点,至少能把三四条街尽收眼底的地方。一栋栋楼检视着,最后史柒的眼睛停留在十字路口旁的一栋写
字楼上——这栋楼有四十几层高,玻璃幕墙,视野非常开阔,面向十字路口的一侧楼面宽阔,即使有人发现射击方向,也很难确定具体位置。
史柒选好位置,招手叫服务员来结账,然后拎着包装作写字间员工混进楼里。她乘电梯上34楼,一路向东走,找到一家贴着出兑的房间,用铁丝捅开门进去。
房间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憋着一股刺鼻的灰尘味,史柒脱下高跟鞋放在一边,走过去把窗户打开。站在楼高三分之二的位置,视野非常开阔,十字相交的两条马路和两侧的商业街都尽收眼底。史柒把手指舔湿伸到窗外——轻微的东南风,背光,绝佳的狙击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