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清关掉手机,看着蒙蒙亮的天空,过了会,打车报出叔叔家的地址。
敲了门没有人回应,林观清没耐心等待,直接询问了对门的老人。
那位老人腿脚不方便,坐在门口的藤椅上,已然足不出户,但对邹家的动向还算清楚。
“他们搬家啦。”老人半睁着混浊的眼睛,“小孩闹出这么难看的事情,这里怎么住得下去?去其他城市另谋出路了。”
林观清倍感匪夷所思地发笑:“他们还会在意脸面?”
老人也跟着笑起来,说:“是啊,我问是不是搬到乡下去,他们炫耀说一家口要到大城市。”
邹家的踪迹不难查到,两个家长在研究所工作,一直以来住的是福利房。
碰上这种举家搬迁,但他们没将房子还给单位,肯定是没离开研究所的系统内。
林观清托父母生前的同事打听,很快就有了回应。
那位长辈说:“他们上个月刚申请调岗,去了设在沪市的设备厂,你要是想找他们,我把设备厂的地址发过来。”
“谢谢,我是需要这些。”林观清说。
长辈和蔼地询问:“你和他们发生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忙的话,和我打电话。”
林观清欲言又止,低下头盯着地址,再道:“他们骗我。”
讲完这四个字,他忽地顿住,眼眶浮着明显的血丝。
林观清向来性情冷静,鲜少会有这种反应,在长辈的印象里,对方在年少时就格外理智。
当年林父出了车祸意外离世,林观清没沉浸在伤痛中站不起来,将亲人下葬后,便开始四处奔波,为年幼弟弟做打算。
面对肇事车主那边哭着来求情的家眷,他也一概不见不理不和解,就算拿不到赔偿金又耽误学业,也坚持要打官司。
就是这么一个固执又强势的人,一个没成年就在法庭上表达清晰要求重判的人,现在连话都说不完整。
长辈以为林观清哭了,但对方再开口时,并没有哭腔。
林观清面无表情,语气有些恍惚地说:“我最重要的人,在他们手上吃了那么多苦,他们懒得爱护却也不还给我。”
“为什么会这样?还给我很难么?我又没有想过把他丢掉……”
他几乎是走投无路,无法再自省自答,只能向别人讨教:“我是努力那么多年,努力地把事情全搞砸了?”
·
“哇,稀客啊,这不是我们功成身退的小林同学么!”
学姐走进实验室,看到器材前的纤细身影,不由地上前欢呼。
林秋宿跟着雀跃地说:“临时被抓来顶班一天,有哪里需要帮忙请找小林同学!”
学姐饶有兴趣地问:“发生什么了这么高兴?”
林秋宿道:“暑假终于有了去处,可以到施晗那边实习。”
HR那轮面试非常简短,电话询问了他最早哪天可以入职,具体可以上班多久,又商量了下工资和待遇,便直接发了口头意向。
鸿拟那边看上去人手不足,显得风急火燎,HR委婉地提醒了林秋宿两遍,让人尽早过去实习。
马上就是F大的期末周了,林秋宿与HR约定好,考试完第天就可以到技术中心上班。
书面的Offer流程要走五天左右,目前还没有收到,近期另外一个好消息是,自己投递的论文通过审稿已经被成功接收。
“原来接收通知长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刊,接下来我每期都要守着。”林秋宿给学姐看了自己的邮箱信件。
学姐向他道了恭喜,说:“好事成双,今天可不能简单放你走,请我们喝奶茶吧。”
林秋宿在群里发了点单邀请,一群人组了整齐的队形,表示谢谢老板,老板阔气,连同教授也冒泡复制粘贴了一句。
等到奶茶送到,林秋宿逐个分发,整层楼里洋溢着轻快的气氛。
他做完了被分配的活,又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帮忙,无所事事地打了两局游戏。
过了会,傅迟结束篮球队的日常训练,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自修,于是林秋宿立即朝学长学姐们礼貌告别。
前脚他与傅迟碰面,离开了实验大楼,后脚有货车缓缓停在门口。
听到嘈杂的声音,他不由地回头多看一眼,发现是运送高精度器材的车辆。
“你先复习哪一门?”身旁的傅迟问。
林秋宿转回了脑袋,说了一门难度最大的课程,再表示自己要去超市绕一圈,买瓶矿泉水带去自修室。
如果他一直盯着货车的话,会发现从车里下来的身影颇为眼熟。
邹丰芹本该在明城的研究所里当库工,这时却调来了设备厂,负责看管货物。
厂里和高校有科研合作,遇到需要搬运器械的情况,她也需要听从安排出人出力。
尽管很不愿意来林观清和林秋宿就读的学校,但她怕表现不好会被领导劝退,硬着头皮来到这里。
她年纪渐长,生怕弄坏了贵重物品又赔不起,缓慢地将东西搬了进去。
看到办公室里的学生们有说有笑地喝奶茶,再想到赖在床上的儿子,不自禁叹了口气。
不过她很快默默冷哼了声,他们喝的都是不健康的饮料,还不如儿子单纯睡觉来得省心。
而且每个人之间都是差了点机遇,邹嘉赐只是缺少运气,如果林观清有点良心愿意介绍工作,她儿子也早就进了大公司。
“为什么今天你们这里那么开心,每个人都有奶茶喝啊?”有人嬉嬉笑笑地问。
女生说:“因为林秋宿要去鸿拟实习啦,他请客的嘛!”
听到这个名字,邹丰芹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