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宿刷着牙齿,似乎是因为这个动作,从而想到了这一茬。
他见谢屿没有吱声,以为对方没什么见识,分享道:“别人亲嘴好像都是那样的,据我观察,他们还会特意买口香糖。”
“不过两个人交换唾液、互相蹭牙齿,感觉好奇怪啊?”他不解风情地评价。
听到林秋宿嘀嘀咕咕,谢屿的喉结上下滑动,差点把牙膏沫咽进去。
以往三分钟可以结束的环节,今天两个人不知道怎么搞的,各怀心事地面朝镜子,刷牙足足进行了五分多钟。
随后林秋宿抬起头,好像还想说什么,迎面被热毛巾捂住了脸,含糊地发出了“咦”的一声。
谢屿擦着他光滑洁净的脸颊,帮人洗脸的同时,趁机捏了捏对方秀气的鼻子。
捏得稍微久了点,林秋宿不轻不重地打了下他的手背,谢屿好像欠揍似的,这才收回手。
谢屿细致地询问:“你爱吃什么味的糖?”
林秋宿被热毛巾蹭得舒舒服服,此刻思维活络,已经跳过上个话题。
他在纠结待会儿中饭吃什么,被这么询问,有些反应不过来。
先随便地说了“都可以”,然后林秋宿僵了下,听到谢屿又问一遍:“口香糖里面没有最喜欢的味道么?”
林秋宿慢吞吞地说:“你让我多想想。”
“好的,你有主意了就说。”谢屿说,“我随时等这个答案。”
这下林秋宿飞快地理解了谢屿的言外之意。
——他随时想吻他。
·
周末两个人起的都很晚,这会儿已经是准备午餐的时间门点。
林秋宿觉得自己是被谢屿带坏了,刚寄住的时候,他作息规律早起早睡,如今已然逮着空就一起睡懒觉。
家里没有食材,他们就近找了一家餐厅,吃的是淮扬菜。
里面有一道三套鸭,还有春季时令特供的清蒸河豚,林秋宿第一次吃到这种菜,胃口很不错。
昨天没来得及聊起学校的新鲜事,他这会儿开始逐个倾诉。
从傅迟被选进院队打篮球赛,说到实验室发给自己两千块工资,再到夏庭安也谈了恋爱。
“他女朋友也在F大,读的是中文系。”林秋宿说,“两个人选通识课选在一起,有门课我也去上了,都不想和他们坐一排。”
谢屿问:“为什么?”
“你有见过上课也牵着手的情侣么?好离谱,要写笔记的时候都不分开,夏庭安硬生生学会了左手写字。”
林秋宿嘟囔着,再道:“他现在一大早出去,到了门禁时间门才回来。”
谢屿问:“这是在看不下去恋爱脑?”
“我是快要看不下去了,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腻歪?”林秋宿说,“他还嘲笑我是年少丧夫提早守寡。”
敢情不是在嗤之以鼻,而是暗落落羡慕。
谢屿道:“怪我,你掉
线的男朋友忙完这一阵,诈尸起来给你去找场子。”
林秋宿咬住筷子:“谢屿,你知不知道害羞这两个字怎么写?”
“写不来,我的中文很糟糕。”谢屿不假思索地回答,“请原谅一个读完幼儿园就被发配出国的文盲。”
林秋宿:“……”
他戳了戳眼前的文思豆腐,道:“你那时候会不会很孤单呢?”
跑去异国他乡,要面对语言差异、饮食差异等诸多不便,不同人种之间门也存在无形的隔阂。
即便谢屿读的是顶级名校,也多多少少会遇到这些问题。
乍听他的履历光鲜亮丽万里挑一,但白纸黑字的背后,林秋宿如今再做细想,只觉得每一行都非常辛苦。
谢屿道:“跳级以后会有点,这不都怪一起出国的发小不争气?后来他申请大学,还是我帮忙改的文书……说起来我比他小几个月呢。”
林秋宿弯起眼睫,好奇:“那你是怎么想到做游戏的?”
因为无论怎么看,以谢屿的学习经历和家庭背景,都更偏向于继承家业。
即便不拘于长辈提供的平台,以林秋宿对就业的了解,谢屿这样的人也是去金融或者科技行业更适合。
“只是出于喜欢。”谢屿说,“这个原因说起来会不会太简单了点?不过确实是这样,我想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能做出这种目的性极其纯粹的选择,其实影响因素反而有很多。
足够包容的成长环境有如旷野,他可以四处探险,发现自己的热爱所在,并且不会被打压。
优越的出身也让他有勇气去冒这个风险,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决定人生该前往哪个方向。
最重要的是,谢屿有能力也有底气,认定自己可以把这件事发展得很好。
于是他年轻气盛地回国了,不假思索地来到鸿拟,如今已经是职业生涯的第三年。
事业有成名利双收,一切都看上去得偿所愿。
林秋宿说:“那你现在对它还是一样的态度么?”
“嗯。”谢屿道,“不过把爱好当工作,确实会碰见各种消磨热情的事情,也会遇到越走越歪的诱惑。”
“我认识些前辈,玩过他们做的独立游戏,当时资金那么少,却能咬牙做出好东西来,等到投资多了,却浑水摸鱼骗经费,还有用心出氪金系统,用脚做玩法机制。”
谢屿支着头,道:“商业化以后每个组都有盈利指标,达不到就会被直接砍掉,想赚钱其实能理解。”
林秋宿说:“好像没听你发愁过指标的事情。”
“《燎夜》一公测就是爆款了,它到现在都还在上升期。”谢屿道,“所以我们组可以把精力全花在项目质量上。”
但不是所有从业者都能遇到Island这样的制作人,也不是所有制作人都能像Island一样有才华就能大获赏识。
在项目活不活得下去、自己能不能吃饱饭都是个未知数的情况下
,入行的初心重要么?
或许很多人都会动摇,乃至于越走越远最终本末倒置。
“我能理解他们有苦衷,但不幸下载过他们生产的垃圾,浪费自己的时间门,想想还是生气。”谢屿说。
林秋宿笑起来:“你好不宽容呀,谢屿。”
“最没法原谅这事的应该是他们自己吧。”谢屿道,“他们做得不快乐,也没有专业操守,从一开始就问心有愧。”
游戏被称为第九艺术,是非常需要创造力的行业,这其中自然也需要生机活力与热爱。
它不是没有门槛,甚至门槛很高。
虽然明码标价,但不止是简单商品,开发者付出以年为单位的心血,玩家得到现实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两者之间门因游戏而有深度关联,相互共鸣相互成就。
一个项目如果连开发者都无法真心欣赏,又怎么说服自己这能打动玩家?反正谢屿做不到如此自欺欺人。
在《燎夜》初期开发的时候,他的压力也很大,有的是地方可以投机取巧。
但他从没这么做,也自认有资格鄙夷败坏风气的粗制滥造者。
“那你毕业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待在国外?”林秋宿道,“单就开发商来说,外面也有很成熟的团队,国内好像刚工业化没多久。”
谢屿道:“实习过,我水土不服,不想留下去。”
林秋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可是谢屿在国外待了十多年,哪门子的水土不服?
真要说不适应,反而是毕业了回国,会有难以习惯的地方吧?
不过谢屿转移话题:“你在实验室还开心么?”
“就这样,每天忙得团团转。”林秋宿说,“但能发现自己有进步还是很开心。”
他向谢屿讲了自己在做什么课题,论文进展到了哪一步,准备尝试着发在哪个期刊上。
昨天晚上谢屿帮忙改PPT,有看到一些林秋宿的论文内容,思路很清晰,有个人想法,写得也非常规范。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对大一学生来说很不容易。
林秋宿很明显有做学术的天赋,如果他愿意继续在这条路走下去,发展一定会超乎预期。
但林秋宿说:“它如果真的能发表,我想之后休息一段时间门。”
谢屿道:“在这家实验室累了?”
“有一点,最近经常要为这个和行政打交道。”林秋宿说,“每次都和辩论赛一样。”
打完这个比喻,他再蹙着眉头说:“我像是在向他们抢钱。”
谢屿笑道:“要不你换个努力的对象,坐你对面的这个人就很支持小林同学做课题。”
“算了,你的钱又不是天上刮下来的……”林秋宿说,“这事我自己能解决。”
谢屿听完口头上说好,实际一转头,就向相关的人脉方打听情况。
因为谢家没少捐钱支持科研,问起资金的相关流程也
正常,那人解答得非常详细。
这些年高校审批资金越来越严格,很多青年教师都为此头疼,学生们自己申请则更加困难。
批是一定批得下来,不过经历层层环节道道关口,又是写理由又是交证明,拿到手的时候多少是要脱层皮,有些阔绰点的学生宁可自掏腰包。
那人说到这里为了让谢屿放心,着重强调,这边秉持着严格的态度在做事,难免要繁琐一些。
谢屿:[能不能给一个同学行个方便?]
他都不说尽量配合行政方的工作,只想让林秋宿能少跑几趟就少跑几趟,精力不要花在这些审批上。
怕那人为难,他补充:[如果他有卡着的申请,账单直接划到我这边来,我也会和集团秘书打好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