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屿通知要带朋友来过夜之后,管家就将招待客人的房间打点妥当,并吩咐保姆做好夜宵。
寂静已久的宅邸终于热闹起来,一碗温热的银耳羹下肚,林秋宿要等谢屿回来,所以没有急着洗漱入睡。
在管家的陪同下,他在这里随便逛了逛。
这座庄园面积极大,适合一大家子聚集在这里,如果全部将房间全部利用起来,住二十多个人绰绰有余。
但谢家人丁并不兴旺,早年谢父将此买下来后,多是休息时短暂居住图个清净,还有办宴会时用来安顿宾客。
整个建筑是繁复的欧式风格,主楼后面坐落了两栋小洋房,中间有个下沉式庭院。
走过布置优雅的庭院,有喷泉与锦鲤池,绕过洋房再往后去,有一片私人马场,里面养了四匹赛马,被精心打理得健壮又干净。
“小屿七岁的时候被他爸爸要求学马术,在这里待了一暑假,其他时间都很少来。”
管家介绍着,笑得和蔼可亲:“那时候他个子还没马高呢,早晨上拉丁语研习班,下午学骑马和奥数,有时候也学自然科学。”
林秋宿好奇:“拉丁语?”
“这个一开始是先生的想法,早点学会拉丁语,能更好地融入学校环境。”管家说。
尽管它成为了一门“死语言”,了解的人少之又少,有着非常高的学习门槛,常人没有途径去接触系统性培训。
但顶尖的海外教育里,他们很重视这类古典语言课程,升学中会作为重要的加分项。
从学术圈到名利场,也总能看到一些精英乐于彰显自己能念拉丁语,借此证明背后家庭有多么显赫,得到过最好的教育资源。
很多权贵家庭在公学开放选课前,会提早给孩子打好基础,是否熟练运用这高度屈折的语言,几乎成了无形的圈层划分依据。
这东西学起来,说好听点有利于感知语法结构,培养思维模式。
说难听点给人制造童年阴影,就为了长大了多一种装逼工具。
印欧语系下长大的小孩学起来尚且够呛,谢屿这个在中文环境里开智,读小学被送出国的更不用说了。
“不过他学起来挺快,后来遇到别的事,总说那么难记的拉丁语都能听懂,其他的也应该能做到。”
管家说着,评价:“他是个很要强的人,偶尔没当上第一,就会觉得自己有点落后。”
林秋宿笑道:“谢屿念书的时候这么霸道吗,只乐意考第一名?”
“对啊,别人这么拼,多少有点功利性,可他是喜欢让别人不爽。”管家回复。
林秋宿:“……”
听上去很离谱,放在谢屿身上,居然奇妙地没什么违和感。
管家解释:“那种学校看起来光鲜,内部也有歧视链,有些学生眼里,外国人很笨也没见识,他喜欢挑衅这种规矩,觉得这和打BOSS通关一样刺激。”
考试
和游戏都是通过钻研和坚持,在水平积累到足以突破某个关卡后,获得成倍的正面反馈,带给人感官上的满足,说起来确实异曲同工。
林秋宿道:“那时候他就爱打游戏了呀?”
“他很小就喜欢了,天生反骨多吧,就爱搞对抗。”管家说,“你和小屿是打游戏认识的朋友么?”
“不太算,但我们最近经常一起玩。”林秋宿道。
管家有些惊讶,道:“那很好啊,他终于有队友了。”
“以前没有?”林秋宿好奇。
管家说:“他爸为了支持他事业,下载了《燎夜》邀请他组队,他说拉低体验感,把人气得够呛。”
林秋宿听完,心说,这还真是谢屿的做事风格。
……不过,谢屿怎么愿意和自己玩呢?
被万年单机寡王接纳双排,除了自身枪法和战术意识一流,林秋宿想不到第二个理由,并为此雀跃起来。
趁着眼下无所事事,他和管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仅没觉得乏味,还感到很新奇。
自己与谢屿认识的时候,对方已经事业有成,被大家理所当然地视作天之骄子,似乎能轻而易举地完成任何目标。
但管家嘴里,谢屿搞不懂外文的多种变格法,听写碰到不会的,就乱写《哈利·波特》的拉丁咒语。
做暑期计划的时候,他跑偏僻地区当义工,帮扶老人的途中,又是山间迷路又是把自己摔成骨折,反被老人拎着鸡蛋来医院慰问。
还有谢屿跳级三次后,虽然和同学正常相处,但有轻微的年龄脱节,要不是父母怕这影响到健康成长,他会更早完成学业。
“谢屿好像回来了。”林秋宿回到温暖的主楼,听到一阵推门声。
谢屿走进来将外套挂在衣架上,道:“听阿姨说我再不回来,有人要把我黑历史扒干净了。”
林秋宿说:“我就听听,这个是黑历史互相交换。”
他狡黠地提议:“如果你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我也可以选择性忘掉你学马术却爬不上马背的事。”
谢屿记起自己手上还有对方小时候的女装照,笑道:“你可以一直记着,我也会好好把你照片存着的。”
林秋宿:“……”
“那张照片有什么占用你内存的意义吗?”他闷闷不乐,“只能让我和林观清的兄弟关系雪上加霜,然后迁怒到你身上。”
谢屿道:“你和他感情好的时候,没见得对我爱屋及乌。”
他坐到沙发上,喝了口热茶:“他回国那几天,就把我丢家里跑去和他住,怎么一有坏事就变成我和他连坐了。”
林秋宿不与他继续打岔,问:“你去刺探情报,偷窥到了些什么回来?”
谢屿嗤笑:“请注意你的用词,我没打算躲人家绿化带里,是光明正大摁了李翰藻家的门铃进去的。”
“哇。”林秋宿惊讶。
谢屿问:“为什么你这么意外?”
“我
想不出你这位邻居用什么身份敲门,才能留在那里观赏他们处理家务事。”林秋宿道。
谢屿脸色有点不自然,顶着林秋宿的注视,说:“他们比较大方,乐意让邻居看,不可以吗?”
他再和林秋宿转述了李家今晚的场景,本来是李父口头批评李翰藻,数落完又用掸子抽了一顿。
李翰藻结结实实挨了几下打,向一旁言语劝阻的妈妈求助,李母心疼得要命,马上挡在小孩身前做阻拦。
不过这事发展了没五分钟,就变成了李母和李父一起揍小孩。
“这五分钟里是有什么事吗?”林秋宿难以置信。
除非李母当场发现李翰藻不是自己亲生的小孩,否则情节很难有这么大的转折。
谢屿道:“我只是看到桌上的成绩单,随口感叹了下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在藤校拿全额奖学金,有苦说不出啊,真羡慕他家的自由氛围。”
林秋宿:“……”
“又多问了一嘴,令郎在幼儿园毕业后是不是没读过书。”谢屿很真诚地说,“有个读小学的堂弟来做客,翻过我的高中书包,英语卷子还能做出十多道呢。”
林秋宿:“…………”
真是句句戳人冒火,把英语考个位数的李翰藻往死逼。
他心想,谢屿在职场上不爱玩弄权术,可能对热爱内斗的同事来说,是放了他们一马……
供两人休息的房间已经打开恒温系统与电子壁炉,把控在最舒适的温度,里面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主楼面积很大,住得也相对分散,他们的卧室离得有点远,林秋宿独占南边的走廊。
待在偌大又空荡的屋子里,时不时能清晰地听到鸟类鸣叫,偶尔还有松鼠蹿过窗前柏树,发出压塌树梢的脆响。
林秋宿算是明白了谢屿为什么将其称之为荒郊野岭,生态系统未免太接近大自然。
他翻了个身,枕边手机亮起。
[认床吗?]谢屿发来。
林秋宿回复:[床榻很大也很软,睡得很舒服。]
点击发送,他忽地警觉,这一句话岂不是堵死了谢屿过来看望自己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