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谢屿看似贴心实则恶劣的微笑,林秋宿堪堪压抑住了扶额的冲动。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人能茶里茶气的?!
“最近刚开学,我们尝尝食堂的早饭吧?我也想和你在F大到处走走。”
林秋宿如此试探着傅迟的态度,见对方没有反对,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从旁边抽了三袋果冻,丢进不知不觉满满当当的购物篮里。
谢屿随之被分散注意力,以他对林秋宿近来的认知,这些果冻八成会在两天内被扫空。
他忍不住提醒:“总吃这个对胃不好。”
林秋宿怔了怔,想想也是,近期有一点没节制了。
他伸手打算把东西放回去,刚碰到包装袋,同行的另一个伙伴就进行了阻挠。
傅迟轻笑:“喂,小秋你这套十八岁的消化器官,就多吃几颗果冻,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啊?”
风暴眼里的林秋宿:“。”
这两个人似乎基于“谁更了解林秋宿”产生了对峙,谁也不肯妥协,谁都想获得认可。
林秋宿心力憔悴,心说自己好像不是什么特别挑剔的人,薯片是哪个口味,果冻吃与不吃,其实无所谓。
好不容易离开超市这个是非之地,他来到寝室,有种解脱的感觉。
傅迟帮忙拎了一袋行李,放在屋内的过道上,再将寝室钥匙递给林秋宿。
他刚被同学询问有没有空搬书,现在要赶过去,让林秋宿慢慢在这里收拾东西。
林秋宿说:“我到时候来陪你一起?”
“应该没多少,用不着那么多人。”傅迟说。
他仔细嘱咐:“等下不方便套被子的话,先放在床上,晚上我回来了帮你。”
被忽视的谢屿:?
而傅迟走前也顿了顿,用余光重新扫视了一遍俊秀的青年。
显而易见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没有任何一处能让自己相信,对方可以在家务活上出力,而不是给林秋宿捣乱。
看来最终还是自己略胜一筹,对林秋宿更加重要。
思及此,响了半天危机警报的傅迟终于雀跃起来,以优胜者的姿态将寝室让给了二人。
这间屋子是上床下桌的布局,附带了放行李箱的储物间,以及小型的衣帽柜。
阳台上有个迷你水池,够一个人使用,洗手间和浴室则做到了简单的干湿分离。
整体的面积还没有谢家客卧大,但胜在布局精巧,尽力地折叠了使用空间。
并且另外两位室友已经整理好行李
() ,收拾得十分干净,所以看上去不是非常局促,至少出乎意料的清爽。
林秋宿看了一圈,再发现谢屿靠在床铺的扶梯前,皱着眉头盯手机。
谢屿极少会露出这样认真又茫然的表情,似乎屏幕里的内容非常棘手,超出了他的基本认知。
“你有工作?”林秋宿问。
谢屿说:“没,我在看套被子的教程。”
林秋宿:“。”
在林秋宿的耐心指挥下,没有麻烦傅迟事后支援,两个人当场成功搞定了被套。
林秋宿东西不多,很快就全部弄好,再将超市买的饮料分给谢屿一罐。
因为嫌拎起来太沉了,林秋宿刚才只买了两罐,准备之后再补充。
谢屿注意到这点后,揶揄:“对我这么好?你把剩下的饮料给我了,傅迟会不会跟你闹脾气啊?”
林秋宿欲言又止,再说:“我觉得你最近洗澡的时候该小心点。”
谢屿疑惑:“为什么?”
“绿茶溶于水,怕你直接被冲没了。”
林秋宿解答着,又亲昵地凑过去,拉了下谢屿的衣角。
“我上午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算是临别礼物?你回家就可以看到啦。”
谢屿说:“能剧透么?”
“这是来自小林同学的良苦用心,担忧你一个人太孤单,在家也容易害怕,所以特意布置了一下。”林秋宿说。
谢屿听着他的描述,总有不祥的预感:“……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林秋宿说:“你在想什么呢?我才没有这么做!”
他还教育谢屿:“从本质上脱离单身群体要靠自己努力,别人帮不上你的忙。”
谢屿喝了口饮料,淡淡道:“你没做就好。”
“诶,不过我说,现在我这个拖油瓶也搬出来了,不是随时都方便邀请别人来约会或者做客吗?”
林秋宿分析着,别扭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尖。
“家里的双人用品都有别人现成送的,那什么,你就是……也可以抽空考虑一下?”
他从没有催促过别人谈恋爱,连起哄和调侃都很少。
当前话题都跨越到都市情感栏目了,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这一层面,提一嘴也很正常。
可是面对着谢屿,他讲出来后,却莫名觉得很别扭。
就在林秋宿心里七上八下,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唐突,想要用道歉来掀篇的时候。
谢屿撩起眼帘,漆黑的眼睛望向他,慢慢地笑了声。
谢屿打趣:“双人用品不是有你的一份么?怎么能占用小林同学的东西,有点不好吧?”
林秋宿愣了一下,原来自己都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事物?
这对于常年寄人篱下的少年来说,实在很新鲜。
因为以前在叔叔家接触到的一切东西,使用时往往要看别人的眼色,自己没有对此表达好恶的权利,也没有资格挑选。
至于他藏不住的必须带回家的东西,学校分发的文具奖品,或者朋友赠予的心意礼物,进门的那刻就注定要与人分享。
但在谢屿这里,当事物打上了林秋宿的烙印,林秋宿就可以永远自由地选择珍惜或者弃置。
即便他不再需要,即便他无意领取,也被默认地、纵容地归他所有。
“再说了。”谢屿散漫地出声,“人家过来一参观,发现厨房三个灯泡坏了俩,岂不是当场就走。”
林秋宿回过神来,嘟囔:“不会的。”
这么喃喃着,他还改了主意,态度颇为霸道,黏在谢屿旁边确认。
“那我的东西不会被别人碰?真的假的啊,可是我也不用?就这样放着不动也可以吗?”
他好像刚获得心仪玩具的某类幼兽,察觉到此物仅供自己取乐,就想一遍遍去碰,碰不到就要一遍遍地确认主权。
这种坚持实在是很稚气,但谢屿似乎被闹得没有办法,还惯着他,给出了回应。
“我这里吃灰的东西还少?”谢屿反问。
林秋宿很满意他这次的答复,眼睛亮晶晶的,举起饮料与谢屿碰了个杯。
由于提到了临别礼物,又没透露更多详细信息,谢屿猜了半天,没有琢磨出来林秋宿到底会准备什么东西。
和上次赴约赵居竹的生日会差不多,类似于自己做了一瓶DIY的香水?
可是根据林秋宿提及时的反应,貌似还要更隆重一些。
谢屿从F大出来后,本来想直接回家一探究竟,但被工作上的琐事绊住,不得不往公司绕了一趟。
新的主策划不是他指定,总办从穗城调来了人,白天开了商讨会议,让谢屿来听个收尾。
“Island,久仰。”来人哈哈大笑,举手投足非常圆滑。
他寒暄:“我这些年一直在做FPS游戏,也是《燎夜》的开服玩家,很喜欢你们组的风格,没想到有机会能参与开发。”
听到对方这么客套,谢屿差点以为自己进的不是互联网公司,而是老牌企业外出谈生意的推拉现场。
谢屿简洁地说:“谢了,你是?”
部门助理做了基本的人员介绍,这位生面孔叫做唐律然,按照从业履历来讲,是一位游戏圈的大前辈。
在助理介绍谢屿的时候,唐律然打断:“虽然Island不认识我,但我对他很熟了,就是有点意外,居然真的这么年轻!”
他再恭维:“不过想想也是,天才嘛,读书的时候拔尖,进了职场也冒头快。听说你今天有事,那我来的真是不巧,是不是打扰了你和对象约会?”
短短几句话,从公事到私事,全都扯了进来。
谢屿冷淡道:“送弟弟开学而已。”
“噢,在本市读大学,还要特意送啊?那你可真疼你弟弟。”唐律然顺着说。
没打算和对方聊家常,谢屿只是勾了勾嘴角,一声都不吭。
助理察觉谢屿表
情平静,不怎么想搭理别人的攀谈,很快插嘴进来,将重点引到了正事上。
漫长的会议里,大半时间都是唐律然发挥过人口才,大聊特聊接下来的自我规划。
俗称向领导画大饼。
等到谢屿回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公寓里安静得出奇。
明明林秋宿前脚刚离开,后脚自己就好像回到了三个月前的状态。
他抬手打开玄关处的灯光,忽地察觉到有哪里发生了变化,随即将屋内的灯全都打开了一遍。
——每一盏都被成功点亮了。
其实谢屿迟迟拖着不肯修电灯泡,除了平时用不上那么多灯,还有别的原因。
这些是设计师们根据装修出图,特意独家定做的款式,所以它们一个个外形美观,且造价格外高昂。
但由于不是流水线生产,导致没有现成的可替换零件,成本用料和制作工艺又极其离谱,教普通的维修方不敢接单。
以至于它们需要修理的时候,必须漂洋过海地回到原有设计师手上。
当然,这件事也有很直截了当的解决办法,就是干脆摘下来,连灯泡带壳子全都换掉。
聪明的小林同学在告别这栋房子时,就是这么做了。
不过他没有太过草率,还很上心地对其特意进行了筛选,换上去的灯多种多样。
谢屿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仰起脖子瞧着厨房的灯,被刺眼的光一照,眯起了狭长的眼睛。
他心想,就算商场里没有其他款式了……
为了能够别出心裁,也不应该用夜店的球形、激光、旋转、七彩氛围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