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哥儿用一个小小的木勺子盛水去浇那盆蔷薇花。花蔓下垂着莹姐儿做的惊鸟铃,他浇水的时候,水勺不小心触碰到了,小铃铛便晃悠了起来。
川哥儿吓了一跳,伸出手,两只手合起来将铃铛稳住,慢慢放开。
于妈妈就进来了。
“川哥儿,怎么了?”
看见他在给花浇水,便走过去道:“让老奴来做这些事情。”
“我们川哥儿这双手是握笔的,怎么可以做这些杂事。”
而后笑着道:“哥儿,你外祖母来了,待会是要来看你的。”
川哥儿好奇,“外祖母怎么来了?”
于妈妈:“瞧您说的,自然是想你了。”
她开始在屋子里面忙活起来,叫人去沏茶,去熏折夫人喜欢的香,而后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里,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还没回来。”
折夫人半个时辰之后才到。她跟赵氏话不投机,本是要走的,结果赵氏含蓄的骂起了折绾。
折夫人就坐下去了。稳稳当当的坐到了现在。
于妈妈眼含热泪,“看您的脸色是大好了,这段日子我一直担心着。”
折夫人拉着她的手坐下,“一大家子事等着我操持呢,哪里能不好。”
她抱起川哥儿,欢喜的道:“还记得外祖母吗?”
川哥儿:“记得的。外祖母,您病了吗?病好了吗?”
就这么一句话,足够让折夫人忘却所有的烦忧。她心酸的哎了一声,“好了。外祖母在病中想得最多的就是川哥儿和你母亲了。”
川哥儿抿唇笑:“川哥儿也想外祖母,但母亲还没有回来。”
折夫人的心顿时就难受起来,脸色也变得阴沉,她强笑道:“那我就等等她。”
于妈妈赶紧抱着川哥儿先出去,而后进屋单独跟折夫人道:“夫人,川哥儿还不懂事。”
折夫人叹息,“是啊,还小呢,怪不得他记不得生母。”
于妈妈脸上火辣辣的疼,“都是老奴不好,但常日里也是说的,您瞧,他就格外钟爱蔷薇花。”
折夫人这才笑起来,“到底是阿琰生的,喜好都一样。”
于妈妈却顿了顿,小声道:“但前段日子……川哥儿回来问了老奴一件事情。”
折夫人打起精神,“什么事情?”
于妈妈:“川哥儿问……问大姑娘到底喜欢什么?还问老奴,她真的喜欢蔷薇花吗?”
折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胡说八道!肯定又是折绾在胡说八道!”
阿琰自小就喜欢种花,就连折绾的第一盆花也是阿琰给的。阿琰最喜欢蔷薇花,这是她给阿琰选的第一盆花。
即便是后来到了英国公府,她也把这座院子里面种满了蔷薇。
折夫人恼怒:“折绾以为自己懂了什么?她又能懂什么?”
于妈妈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她如今却彻
底看不懂折绾了。
虽然她经常捎口信回去,但见了主子还是忍不住老话重提:“她对川哥儿算不得好,也不插手川哥儿的事情,吃穿用度,老奴和这边的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丝毫不管的。”
“但大少爷若是骂川哥儿,她就是跟大少爷翻脸也要说一两句。”
最近大少爷顾及川哥儿的时日越来越多了。
于妈妈还把那日折绾对她说的话说了一遍,道:“她说,就当她是为了大姑娘。她信您让老奴来照顾川哥儿是信得过老奴的忠心,所以往后也不会插手。”
折夫人听完之后怔了许久,倒是说了一句:“是个聪明人,之前没瞧出来。”
“如今她愿意这般,也行。总比娶个恶妇回来对川哥儿不好。”
于妈妈却道:“可是将来她若是生了孩子……我们川哥儿怎么办?”
折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却只道:“阿琰也是好几年才怀上的,没事。她自小就身子不好,哪里好容易怀上。等川哥儿大了,她算什么呢?”
于妈妈叹息,“我们大姑娘实在是可惜了。”
折夫人就爱听这般的话。她坐在川哥儿的屋子里,怔怔道:“从前我来,哪里是这般的待遇。这院子里面的丫鬟婆子哪个不到我跟前来讨赏,如今一个个瞧见我跟见了猫似的。”
于妈妈习惯性说一句:“她教导出来的丫鬟哪里能跟之前的比。”
折夫人站起来走到院子里,川哥儿正在那边跟小丫鬟一块踢毽子。她眼睛一红,“阿琰四岁的时候,毽子能踢五十个了。”
于妈妈便要答两句,刚要开口,便见折绾从外头回来了。她手里牵着两个小姑娘,背后还跟着两个男童。
其中两个是莹姐儿和升哥儿。剩下的两个从没见过。
川哥儿也跑了过去,“母亲,升哥儿,莹姐儿。”
他的眼神好奇的扫过其他两个大一点的孩子。
折绾:“这是勋国公府家的表少爷和表小姐。”
她笑着跟孩子们再次介绍彼此,“这是雁雁,这是晴霄。”
莹姐儿和升哥儿已经跟他们互通姓名了,于是看向川哥儿。
川哥儿很少见生人,小声道:“我叫刕清川。”
莹姐儿:“我们的名字有晴和清,我们都很像!”
她叫刕清莹。
折绾:“那你们一块玩,他们在咱们家吃完晚膳才回去。”
她抬头,正好瞧见嫡母站在廊下盯着她看,也盯着围在她膝下的川哥儿瞧。
折绾笑了笑,伸出手,稳稳当当的牵住了雁雁和莹姐儿,“院子里面凉,你们先去书房里面。”
莹姐儿欢呼起来,她大声道:“大伯母有很多花!书房里面还有很多茶树!雁雁姐,你的铃铛还是我送的呢。”
雁雁红着脸道谢,“姨母给我了,我很喜欢。”
可她今日来得急,没有带礼来。她也没有礼可以送。她的东西都是孙家姨母的
。
她心里一阵着急,却见姨母捏了捏她的手,温和道:“雁雁,我记得你会翻花绳。”
雁雁赶紧点头。
折绾:“莹姐儿一直不会玩,你教教她好不好?”
莹姐儿:“对啊,翻花绳好难——哇,雁雁姐会吗?”
雁雁头点得跟拨浪鼓一般。
折绾就笑着道:“莹姐儿,川哥儿的外祖母来了,我要去见她。你帮我招待客人好不好?”
莹姐儿:“是吗?我怎么没看见?我待会去拜见她老人家!我现在先去书房看花好不好?雁雁姐,我带你去看我的护花铃!”
雁雁就被她说得晕晕乎乎,但却没有那么慌了。她情不自禁看向折家姨母,便见她笑吟吟的道:“我待会再来找你们。真是对不住,我请你们来做客,却要离开一会。”
雁雁的头都要摇断了。
升哥儿在后头看得呆掉,跟川哥儿道:“她会摇头功啊?”
川哥儿低头,“不知道——我没见人这么摇过。”
折绾一路将她们送到门口,川哥儿和升哥儿紧随其后,看得折夫人一阵眼痛。
等折绾来屋子里时,折夫人已经喝下三杯茶水下火了。折绾坐下,她讥讽道:“你如今倒是个忙人。”
折绾:“是,多谢母亲给的嫁妆,有九百九十九两银子,我用它们置办了铺子,如今生意正好。”
折夫人端着茶慢慢的喝一口,“知晓我今日为什么会过来吗?”
折绾也端起茶,“知道。”
两人已经交手两次,折夫人跟她说话也不虚与委蛇:“那方子你不是知晓吗?”
折绾:“知晓。”
她抬起头,凝视这位高高在上的嫡母,“但是我不准备喝。”
“长姐喝了它,已经去世了,不是吗?”
折夫人手一颤,狠狠的将茶杯摔了下去。满屋子溅起了茶水,折绾却动也没动,只叹息一声:“母亲除了摔杯子,还有其他的本事么?”
她从前是最怕这位嫡母的。她一发火,她就吓得跪下去,不管是什么事情,必然先要认错。
长年累月,她就什么事情都以为是自己错了。
可如今瞧来,其实她的手段也就是那么多。她如今不怕她这么摔杯子了。
折绾也不准备学她将手里的杯子摔下去,她依旧稳稳的端着茶杯,将她轻轻放下,“我说错了么?”
折夫人:“你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
折绾:“母亲何必打听,长姐已经去世了。”
她笑了笑,“母亲这段日子,恨自己吗?”
折夫人眼睛凶狠的盯着她,而后又慢慢的慢慢的收了脾气坐下,“你不知道从哪里道听途说了一些事情,便拿来刺激我了。”
“阿绾,你倒是学得聪慧许多。”
她的脸上慢慢的浮现出笑容,突然道:“你自小身子就不好,想要怀上孩子,怕是难事。”
折绾
记得(),她上辈子也是这么说的。于是她就开始漫长的养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