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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老秦

虽然袭红蕊已经一眼看出了老皇帝的心思,但还是要礼貌地对这件事表示震惊。

“皇上,您让臣妾进上书房,已经有很多大臣不高兴了,要是您直接把奏折送到我宫里来,那岂不是更……”

崇文帝哼了一声:“怕他们干什么,朕爱把奏折带到哪批就带到哪批,他们还想插手朕后宫的事不成?”

袭红蕊又挠了挠头:“可是皇上,那进后宫之后呢,您应该不会是全想我代批吧……”

崇文帝笑呵呵地看向她:“怎么了,不行吗,你也想劝朕勤于政事了?”

袭红蕊:……

“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啦,就是全交给我,您真的放心啊……”

崇文帝微笑着看着她:“我当然放心了,倒是你,自己怎么还不放心了,忘了之前说要保护我的事了?”

“如果你连独立处理政事的能力都没有,该怎么保护我呢?”

袭红蕊:……

“臣妾当然是很想了,可有没有一种可能,太急了一点,您都说了,连老国公和秦大人都不行,臣妾一个奴婢胚子……”

崇文帝大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怕什么,尽管放心去做,遇到不会的,就去问,问德仁,问秦行朝,问老国公,甚至可以去问林儆远。”

“你之前不会执掌宫事的时候,不就是连萧贵妃都去问吗?”

“治理一国,和治理一宫,没有什么区别,拿出你当年大包大揽的劲,不管怎样,你背后不还有朕呢吗。”

袭红蕊:……

嘴角一点点开始上扬,抬起一只眼睛,斜看向崇文帝:“皇上,您要这么说,那臣妾可就不怕了呀!”

崇文帝:……

好家伙,她真是一点都不怕啊。

崇文帝现在才意识到,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

这小妮子,象征性害怕了一下,然后就真不怕了,崇文帝再次刷新了对她胆量的认知。

不过看到最后,突然大笑起来。

这样,不更好吗?

他最缺的,还真就是无法无天,什么都敢干的人。

至于怎么让她收心,也很简单,让她去和朝中那些人磨合一下,她很快就会被现实磨得没脾气了,哈哈哈。

……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真诚,所以袭红蕊从不惮在老皇帝面前,展示自己的权欲。

贵妃正式的册封,很快就下来了,袭红蕊看着崭新的宝册朱印,差点笑咧了嘴。

连忙招呼身边的人,给宣旨的德仁,备一份厚厚的大礼。

收到礼物后,德仁诚惶诚恐,连忙道谢:“娘娘,这老奴哪受得起啊!”

袭红蕊尽力捂着嘴,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大声:“德仁公公,您可别客气,我有今天,多亏了您,您以后,还得多帮着我点啊~”

贵气养人,加之随着年岁,身量和面容又长开了些,袭红蕊现在整

个人都显得珠肌雪肤,艳光四射,自信飞扬,让人看着就不敢看第二眼。

德仁在低头的间隙,偷觑了她一眼,只觉得像是心里捧着一块烙铁,灼烧得发痛。

慌忙低下头去,捏紧自己的心,生怕被那块烫红的洛铁,烫出一个洞来。

袭红蕊肆无忌惮地看着德仁一系列微妙的表情变化,笑得更加光辉灿烂。

尽可能被她灼烧吧,现在这个老狗,非常有用呢。

送走德仁后,袭红蕊兴奋地看着宫人送过来的成堆奏章,这巴掌大的一叠叠小方块,牵系的就是整个国家。

兴奋之余,抬头看向自己身边,同样激动的无法言说的众人,挑眉笑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们多读书了吧,知书明理才是最要紧的事。”

其他人立时小鸡啄米式点头,两年直上贵妃,放眼宫中无敌手,他们娘娘现在就是跟他们说太阳打西边出来,那也是对的!

看着手下一呼百应的样子,袭红蕊别提多舒心了,美滋滋地打开奏折。

然而看第一眼,笑容瞬间消失。

这个时间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当然都是揭发萧党相关了。

右相的人,错失一步先手后,很快反应过来,展开最迅猛的攻击,要将左相那边,彻底按死。

搞掉一个,就代表会出现一个职位缺口,如果她递不上人手,就会被林儆远那边的人递上去,这就是为什么,老皇帝根本不想处置萧党的原因。

萧党那股“奸流”,奸是奸,却是完全属于皇帝的势力。

他们没有名声,一堆把柄,百姓憎恨他们,仕林鄙视他们,没有任何依靠,只能依靠权力,而权力完全来自皇帝。

所以他们敢对着百官百姓挥刀,却不敢对着皇帝叫嚣,就算是做到萧南山那种地步,皇帝想抄也就抄了。

而如林儆远那样的“清流”,可就未必了。

大齐以文治国,很注重声名,不仅文人看重,皇帝也看重。

所以只要有这个清名在,无论是被罢官,被贬职,被流放,或者其他什么,只要名声在,就有复起的可能。

就算这届皇帝等不到,下一任皇帝为了快速笼络声望,也会把一些先帝贬斥的人召回来重用。

清流和奸流那边钱权在手,想干就干相比,当然没有那么痛快,却是一条细水长流,经久不息的长久之道。

当然,选哪条路都没有那么容易,奸流选择了暂时的权力,就要做好无法退场的准备。

清流选择了长久的名声,就要做好被在任的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准备。

和萧南山长长久久,屹立不倒不同,崇文帝朝的右相,就是个消耗品,换得比衣服都勤。

而林儆远,他真的十分幸运,最幸运的地方就是,他不仅赶上了萧南山七老八十,要嗝屁的时候。

也赶上了身体没萧南山那么硬梆的崇文帝,五六十,要嗝屁的时候。

崇文帝年轻身体硬朗的时候

,削起妨碍他的清流来,眼睛都不眨,然而等他老了后,再面对清流,就没有那么硬气了。

毕竟他老了,啥玩意也享受不动了,身后事,反而成了要优先考虑的事。

等他闭眼,萧南山那边不用想,肯定跟着他一起完犊子。

他的身后名,就完全掌握在新帝,和这帮“清流”手里。

他还没有亲生儿子给他争,谁知道这些人在史书上要怎么写他。

被这种情势逼迫着,老皇帝就没那么任性了,简单来说,就是他人老认怂了。

但认归认,心里肯定不舒服,谁在知道自己的手下,居然还有另一个老板当退路的时候,都不会舒服。

如果让林儆远那边,把萧南山彻底打倒吞并,满朝都成了盼着皇帝换届的“清流”,崇文帝估计都要睡不着觉了。

所以前世的时候,他激烈地为萧南山抗争,今世的时候,他之前其实一直在有意撮合萧南山和秦行朝。

崇文帝对秦行朝的定位,和萧南山是一样的,绝对听话的忠犬。

那么如果能相对平稳地接收萧党,并且成功转为“太后党”,不要说他现在,就算是他死后都不怕了,简直完美。

袭红蕊作为预备役太后,和老皇帝完全一个立场,如果她聪明的话,就不应该拒绝这份礼物。

可她看着奏疏中,一条条陈列的萧党之罪,或许这些奏疏递上来的用意不太光明,但这些萧党之罪,却是实打实的。

她打到林儆远,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只是为了打倒而打倒吗?

那她和一个真正的反派,又有什么不同呢?

至少前世的林儆远推倒萧南山这件事,在事实上,做着为民请命的事,她却要与萧党同流合污了吗?

袭红蕊的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

多可笑啊,一个政客,走到这个地步,居然还想着用善恶去衡量政斗,难道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妇人之仁吗?

可是看着那一条条超乎想象的极致之恶,袭红蕊无法不让自己感到愤怒。

萧党,就是一个充满烂疮,腐烂生蛆的躯体。

她当然可以平稳地接收过来,再腐朽的身躯,只要完整,就具有力量。

她没有时间了,她现在所依赖的一切都来自皇帝,只要六年时间一到,老皇帝身体露出颓败之相,她的优势,顷刻间荡然无存。

六年,听起来很长,但其实科举,也就只能考两次,而现在,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两年。

没有皇帝,她就是一个再脆不过的纸老虎,若是六年内,她没能聚拢来足够的立身之本,那么就算她妹妹给她生了一个儿子,她也必死无疑!

这个时候,哪轮得到她来挑肥拣瘦,纵然那是一具腐烂发臭的身体,接过来,套上光鲜亮丽的衣裳,依然是一具可以挥洒力量,完好无缺的“强壮”身体。

然而,忍受恶心,居然比忍受痛苦,还要难捱。

她宁愿用刀,将身体剜个血肉模糊,也

不想要这一身的烂疮,还生长在她的身上!

……

所以当崇文帝检查袭红蕊第一次作业的时候,第一次震惊了,他看向袭红蕊:“你的意思是,都杀了?”

袭红蕊把“杀鸡名单”交给崇文帝,笑吟吟道:“对,都杀了。”

崇文帝:……

大齐以文治国,刑不上士大夫,不妄杀官员,若非犯下弥天大罪,不会轻易动刀。

然而崇文帝看着这一溜名单,就算是杀鸡儆猴,这个鸡未免也有点太多了。

作为袭红蕊第一次独立处理政事的试炼,萧党案,就是她第一次答题,但这个答案给的,让崇文帝不知说什么好。

看着崇文帝的表情,袭红蕊认真道:“皇上不要觉得臣妾意气用事,臣妾也是经过考量的。”

“此一时彼一时,情形不同了。”

“咱们之前想着,让秦行朝顶替萧相,平稳过渡过去,万没想到,突生了陆历昭这档子事。”

“皇上您刚开集言司,说纳百姓之言,现在百姓的视线全集中在了这场血案上,若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遮掩过去,咱们之前做的所有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台也搭了,戏也唱了,劲也费了,怎么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崇文帝沉默了一下:“那也不用杀这么多人吧,只是杀的名单就这么多,你想清出去多少人呢,一下子清出去这么多人,该怎么补上呢?”

袭红蕊轻笑了一声:“能补的,咱们尽力补,补不上的,就让给右相那边呗。”

崇文帝:嗯?

袭红蕊掩唇笑道:“皇上,您忘了吗,现在情形变了,以前秦行朝是左相的接班人,现在不同了,他成了右相的接班人。”

听她这么说,崇文帝心中忽地一动。

袭红蕊便紧接着笑道:“右相那边,时常以清流自诩,可依臣妾看来,贪名和贪权,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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