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微皱起眉头,曾经在梦中感觉到那丝微妙的不安再度涌上心头,越发鲜明。
她思索片刻,问道:“你们看过魇兽所有的记忆,我有没有忘记什么原本不想忘记的东西?”
先贤们面面相觑,祁寒掐着下巴,回忆道:“你不想忘记的……有一句话。”
“只是一句话?”
“嗯。你给自己留了一句话,把那句话写在纸上放在床头,你没有看到吗?”
“我……沉睡二十年,醒过来的时候,床边之物皆已朽烂了。”
宴棠道:“怪不得,如果你看到了那句话,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啊。”
叶悯微望着这些先贤们,她沉默一瞬,问道:“那句话是什么?我现在……应该在哪里?”
而远处天裂的另一个角落中,一场混乱被温辞的疫病所终止。林雪庚被拒于温辞与卫渊三丈以外,手执银剑凝视着卫渊。
谢玉珠站在林雪庚身边,被她们闯出来的一线天光正落在她肩头,此地的尘埃在光明中纷纷扬扬。
谢玉珠目光一一看过疲惫的温辞、愤怒的林雪庚和虚弱的卫渊。
自天上城动荡到现在的诸多事情,实在是荒诞复杂,令人应接不暇,甚至于不可思议。
谢玉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问道:“卫渊,天上城中上万人,其中大都是毫无灵力的普通百姓。崩塌坠落之事对他们而言简直是飞来横祸,完成你的愿望,真的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卫渊靠着岩壁坐在地上,沉默许久后低声笑起来:“不是还有你们吗?”
他因身体虚弱无法再挣扎,似乎又因被疫魔强行喂血而刺激,整个人终于撕去伪装的假面,露出某种诚实的尖锐。
“天上城坠落、天裂坍塌,仙门互相猜忌,你谢玉珠、林雪庚和我师姐却是英雄,这结果难道不好吗?”
卫渊抬起眼睛,目光一一在这些人面前扫过,仿佛觉得他们荒唐至极。
他嘲讽道:“你们可真是一群天真的家伙,才会一直被出卖、被利用、被排挤、被逼迫。你们自然是心地良善,有情有义,但除了一败涂地你们还得到了什么?你们不会还以为这世上是邪不胜正吧?”
“世上例来只有肮脏与肮脏的对决。是顺应时势的、聪明的肮脏,将要战胜逆势而为的、愚蠢的肮脏。
“是我的肮脏胜过仙门的肮脏。”
卫渊面上的笑容终于褪去,他扬起下巴,眼中映着谢玉珠的惊愕,仿佛怀有某种恶意。
他冷淡说道:“世上的规则便是如此。我也同样,无可奈何。”
四周的岩石忽而又开始颤动,地面的碎石一一浮起升入空中,朝四壁粘合。
时轮的作用在消退,是叶悯微终于收回了时轮。
被窃取的时间纷纷归还原主,卫渊和温辞身上与地上的鲜血彼此分开,回到他们的体内。
温辞身上的伤口逐渐消失,他脖子上的红色胎记一寸寸退下去。
而卫渊身体里疼痛逐渐平息,那红印重新爬上他的脖子。
荒诞的时间过去,少年的卫渊与温辞终于消失。
被窃取之时终将“无事发生”。
然而该发生之事,终究无可挽回。
所有被天裂吞没的仙门修士们也终于重见天日,从碎石中一路向上,来到天裂之外。
众人惊魂未定,他们站在重新屹立生长的古树之上,议论刚刚发生的变故。没人知道过去了多久,不知他们如何消失又如何回归,仿佛真死了一遭似的。
叶悯微手中握着已经停转的时轮,被仙门修士们所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