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会帮个忙,大部分时间都只会催促郑明瑶;而她那个刚上初中的表弟更不用说,坐在店里面抱着手机打游戏,外面再吵再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汗水浸透了身上白色的短袖,腿上的汗水粘着校裤,心底蹿上一股烦躁感,喧闹声在耳边糅杂成一团,耳鸣的感觉逐渐扩大,她拼命克制住想把手上盛着面的碗砸在这些人脑袋上的冲动,脸上露出虚假的笑容。
吕为刚家的面馆开了十多年,在老城二区很有声望。夫妻俩从最开始的路边摊做成现在的店面,他们家的面不仅味道好,老板和老板娘人品也好,吕为刚在区民的眼中更是一个为人耿直,乐于助人的老板,老板娘吴惠精打细算,贤淑良德。为人也和善,他们在这条街上白手起家,与街坊邻居的关系日益深厚,名声也日渐扩大,他们俩唯一的儿子,即便学习不行,性格顽劣,但在这条老街上也深受喜爱。
不过就在六年前,他们家收养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个子高,身板硬,叛逆还不听话,头发染得奇奇怪怪,抽烟喝酒到处打架,邻居们去问老吕,老吕说这是他外甥女,娘家的姐姐姐夫死了没去处就接了过来,大伙儿听了一边感叹吕吴心肠好一边又觉得他俩不容易,一边要照顾店里一边还要照看这个不懂事的野丫头,他们看着成天都是个鬼样子的郑明瑶全都嫌弃得要命,甚至觉得她脏她有病,觉得吕吴夫妻俩能收养她心地真的好过了头。
郑明瑶当然知道那些邻居的想法,就算是卑鄙龌龊如她也没办法不在意,因为就算再厌恶,再憎恨,这都是她每天要生活的地方,她还要靠着这一家人考上大学。
她曾经以为她的亲生父母死了以后她的痛苦就此结束,她再也不用窝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农村里,每天五点起床劈柴烧全家人的饭,洗全家人的衣服和被单,再也不用喂鸡,再也不用带她那个该死的亲弟弟,再也不用蹲在饭桌旁边吃已经冷掉的饭菜,再也不用跪在地上被她爸爸妈妈用细鞭子打,再也不用穿破烂的衣服,再也不会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就遭受上面的一切。
就在那个干燥的冬天,她像往常一样劈完柴在厨房的锅里给全家人炖汤,家里的味精用完她便跑出去买,等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烧了起来。
九岁的她站在围墙中间的进门口,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星星点点的火苗蹿上天空,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像是浴火重生的蝴蝶,美得绚烂夺目。
可即便离开了那个地方,恶心的人恶心的事依旧接连不断,苦难从来不会结束,苦难只会皆重而至。她越是被鄙夷,被诟病,她越变本加厉,但再痛苦也不过如此了,再难的时候她都坚持了过来这又算得了什么?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她庆幸自己那时候即便再艰苦也会每天走二十公里去镇上的小学读书,没有就此堕落在那个永无天日的深渊里,那场大火烧光了她的噩梦,如今还有什么能够阻挡她?
那个小学的老师告诉她,这个世界很美好,可大部分人都很痛苦,不是每个人都会遇见光,不是每个人都幸运,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释然,大多数人光是好好活着都已经十分艰难了。
而郑明瑶就是需要好好地活着,与其自我厌弃,陷入自卑孤独的泥潭中挣扎,不如把刀尖向外伤害别人,她受的苦已经足够了,她只需要再忍耐两年,她就可以彻底地和过去告别。
面馆里空气闷热,十分吵杂,郑明瑶口渴得直咽唾沫,汗珠大滴大滴地流着,她两只手都端着面,要把这两碗送到店外的桌子上,她在狭窄的过道里走着,旁边有个坐在塑料凳子上的小男孩忽然朝前伸出了脚,着急往外走的郑明瑶正好就绊在这只脚上,人猛地朝前倒了下去,手中的东西也砸到了地上,面和面汤洒了一地,碗也全碎了。
面馆里外的所有人都被这碎裂的声音吸引住了,全都朝过道上看了过来,郑明瑶趴在地上,面汤撒到了她的衣服和裤子上,她静默一秒之后猛然朝左后方抬头,用冰冷的、阴狠地眼神看着那个才上小学的男孩,这种令人恐惧的眼神,男孩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心虚害怕地躲到了他妈妈的身后。
“你这死丫头在干什么!”吴惠连忙从里面出来,看着这满地的狼藉,简直气疯了,“为什么连这点儿事儿都做不好?你就这么有情绪吗?还好碗没有砸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