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然后就有鸡蛋跟烂菜叶子从各处飞过来,砸在这些犯下谋大逆罪的昔日大官跟家中男丁身上。
本来已经麻木的待在囚车中被向前推去,要走向自己死亡的人被砸中,心中又生出了新的波动。
怎么会这样?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应该是大齐最尊贵的官员,他们的计划应该成功的。
成功以后,他们只会获得更大的权力,更进一步,而不是被这样送往死亡,还要被这些贱民羞辱。
到这个时候,因为中风而昏迷多日、失去意识的崔尚书反而成了所有人的羡慕对象。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用清醒地承受着羞辱,也不用看着自己的三族被牵连,可以毫无意识地走向死亡。
护送囚车的官吏没有阻止京城百姓的行为,囚车上的这些人被认定为是地动的罪魁祸首,百姓能在他们被砍头之前这样发泄怒气是好的。
——发泄完之后,才能更好地向前看。
只不过按照大齐刑律,就算是谋大逆,夷三族,家中的女眷也可以幸免于难,只需要没为官奴。
可是在这一群男性死刑犯中,百姓们却发现,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女子。
她身上挂的枷锁比所有的死囚都多,也不知她是这些谋逆之臣的哪一家的官眷,在其中牵涉得这么重,居然要一起斩首。
刘氏在囚车上听着周围嗡嗡的声音,眼睛还在乱发间看着这些人,试图寻找不同的气运冲天者。
被抓住关押的十几天,她已经彻底麻木了。
在地动的那几日,被转移到南军校场上,赵氏那个贱人一直在骂她。
如果不是她被锁住了,不能再咒杀她,她一定会先索了赵氏的性命。
损坏护国神木,危及国祚,她的罪名是谋大逆。
她的两个儿子还不满十五岁,不用死,可是赵氏的长子却是跟明珠一般大,他死定了。
赵氏越是发疯,刘氏就越用这件事来刺激她:“你骂,你骂再毒也没有用!你的宝贝儿子就是要给我陪葬,给我的珠儿陪葬哈哈哈——”
还有程遇之,他等不到太后寿辰大赦了。
背负人命,再加上又是她夫家的成年男丁,在夷三族的范围内,也不必想救了。
刘氏唯一觉得遗憾的是程老太婆。
虽然她不用死,但是难逃流放,难逃充入奴籍。
可她的命太好,因为在南军校场那几日受了寒,发了高热,人没了。
不能看着她遭人唾骂,在流放的路上受尽苦楚,给赵氏她们添够了堵再死去,真是叫她不甘心。
还有珠儿,她的珠儿。
因为是罪人,所以不得供奉,她在相国寺给她点的那盏长明灯也被撤了。
她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了。
最不甘心的就是到临死的时候,还没能找到那个人。
“懦夫……懦夫!你出来啊!”
刘氏的脸贴着囚车的框,凶狠地、神经质地盯着周围的所有人。
在她眼中,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她见不到人,只见到各种朦胧的交错的气运。
可惜里面一个也不是她要找的人。
她只能在风雪中,用已经嘶哑的声音去怒吼。
然而除了走得近的狱卒,谁也听不到她喉咙里像野兽一样,这样嘶哑咆哮、不成语句的动静。
“这疯婆子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