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侧殿。
吕嬷嬷招呼着琉璃玲珑几个丫头,将东西重新规整,准备搬回主殿,德福他们也过来帮忙。
琥珀时不时扭过头,朝窗牖边望过去。
郦妩正坐在窗牖边的桌案旁,手里捧着一朵玉雕海棠,细细端详。
清晨时分,窗外秋阳恬静,一缕微风撩乱了她的鬓发,她也懒得去拂开。
琉璃见琥珀不断朝那边张望,也扭头看了一眼,然后抿嘴一笑,说道:“昨晚上就看了一晚上呢,也不知道是怎么忽然就对那几朵玉雕海棠起了兴趣。爱不释手,看了一晚还不够,早上起来又接着看。”
玲珑也凑过来,“不知道。反正姑娘心情看起来特别好就是了。”
吕嬷嬷提醒道:“莫再姑娘姑娘的了,也别胡乱揣测主子,太子妃看起来开心就行。”
几个丫头慌忙道:“是。”
德福看起来更是喜气洋洋:“那是,太子妃和太子和好了,自然是开心的。奴婢早就说了,太子妃的位置,不可动摇。”
早间朝堂上的事情,郦妩这边几人自然是一概不知的。
*
散了早朝,群臣陆陆续续离开金銮殿。
韩国公凑到陈尚书面前,意欲攀谈几句。最近为了其二女儿的亲事,他舔着老脸与意欲结亲的大人们套近乎。
结果他才一走过去,不仅陈尚书,甚至陈尚书附近的几位大人,个个如避蛇蝎似的,瞬间离开他老远。
方圆几米,就他一人孤立。
韩国公脸黑得如锅底,心情也跌落谷底。
韩国公二女儿得罪太子妃之事,这几天早就传开了。那日经太子“提点”,哪怕韩国公火速想将女儿嫁出去,但他与夫人商讨挑选出来的合适佳婿,个个委婉拒绝,甚至还有人避门不见。
中秋宫宴上,韩国公也完全孤立,无人敢上前与其叙谈。
今日也是一样。
如今虽说嘉文帝给太子定了十年之期。
可十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看起来像是嘉文帝对太子已经有了怨意,头一次生起了褫夺其皇太子位的心思。
但是一出了金銮殿,众人再静心下来思量一番,总觉得这其中曲折,复杂得令人难以揣摩。
尤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二人坐进马车里各自沉思了半晌,大皇子忽地一拍大腿,“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二皇子道:“我也是才琢磨过味儿来了。这是太子妃不能生育,又不是太子不能生育,十年时间,这么长,还怕他折腾不出一个娃儿来?只要他想,多来几个几十个女人,给他生几十上百个娃都不成问题……”
“萧衍几次拒绝纳侧妃和太子良娣的谏言,看起来是对太子妃情根深种……不过也别说,那个太子妃确实是长得跟个妖精似的,十足的尤物。也不怪他被迷成那样……”大皇子到现在还对郦妩念念不忘,语气带着愤慨与轻佻。“别说他了,若
是我将来……将来总有一日,我也要弄过来尝尝滋味……”
“倒是希望他能一直痴迷下去,最好是‘不爱江山爱美人’。”二皇子皱眉道。他们现在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也不能动太子妃,因为若是太子妃没了,太子再娶个能生的女人,那还得了……
因而,如今还要期盼太子夫妇能伉俪情深,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
——他们竟然还要为太子夫妻的感情祈祷,真是荒唐。
大皇子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这太子妃,到底是不易有孕,还是不能有孕?”
这可是当前的大问题。
二皇子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传闻都有,赶紧派人出去查查吧。”
“好。”
*
萧衍下了早朝,回了自己的南书房。
太傅严序跟在他后面。两人在书房内边喝茶边谈论了一会儿,严序那张严肃的脸上少有地带了一点笑意,看向太子的眼神,颇为赞赏:“殿下此举,以退为进,甚妙。”
嘉文帝就只有太子这唯一一个嫡子。且不说一直以来对他明晃晃的偏爱,这些年太子自己所作功绩,也是天下有目共睹。朝中上下一心,太子根基无比稳固。后来去边关两年,与定北大将军结交,再给自己添加了一个有力的臂膀。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人能与之抗衡。
十年之期罢了。严序的想法跟大皇子和二皇子差不多。十年如此之久,怎么可能一个子嗣都没有?
萧衍放下茶盏,抬眼望了望窗外的日光,没有说话。
这世上最快的就是人嘴。他将郦妩带回宫后先急着给她检查身体,等回头再去堵人嘴,已经来不及了。总不能因为几句言论,就将几千甚至上万人全都给处理了。
此番他确实就势借势。但于他个人感情上来讲,却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在他终于面对内心,剖白自己感情的那一刻,确实是有一种豁出去的想法。
而且那一刻内心甚至极为偏执,疯狂。想着对方如果拒绝,如果还是要远离,他也会不惜一切地将她强行留住。
还好结果是他想要的,甚至比他预料得还要好。
直到郦妩提起谢云兰,直到她哭着说起生辰礼,萧衍才意识到,她对自己不是没有感情的。
他一生总觉得很多事情自己都能看穿,看得透彻。却原来,在感情上,自己置身其中时,也是如雾遮眼,如油蒙心,看不清对方想法的。
严序见萧衍望着外面出神,起身告辞道:“如此臣就不多叨扰殿下了。”
他轻咳一声,严肃的老脸微微紧绷,“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子嗣问题。殿下也莫要过于勤政,还是多多,咳……多多与太子妃关心一下子嗣之事。”
萧衍微微一笑,也跟着起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