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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重逢与初见(上)

后来有天清早,危雁迟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是隔壁家的周老胖,急急忙忙地要危雁迟去村口,说有间屋子被风沙吹倒了,里面埋了位太婆,需要青壮年帮忙救人,很紧急。

危雁迟沉默地点了点头。

出门前,他看了看仍在榻上熟睡的母亲,这才出门去了。

她母亲爱美,即便食不果腹,腕子上也戴着只玉镯子。虽然料子廉价,但也是她被休之后用自己的银子买的第一件饰品,所以她很宝贝,每天都戴着不离身。

村口果然有间木屋倒了,别人都搬不动废墟,危雁迟便独自把伏倒的木桩一根根搬开。

粗木扎手,刺得危雁迟手心满是血洞,他也一语不发。

搬到一半,村里传来刺耳的躁鹃鸣叫,声声拔高,声声泣血,异常凄厉。

躁鹃因为叫声恐怖,又被民间称为“冤魂鸟()”。

危雁迟朝村里方向望去。

村人赶紧拉住他,埋怨道:“哎呦,就是冤魂鸟,冤魂鸟又叫了,这次咋在白天乱叫呐,回头捉来吃了得了。▓()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村人扯着嗓子朝废墟喊:“王太婆——你听的到不?哎哎,太婆估计晕过去了,要快点救出来!”

危雁迟把手心扎出来的血往衣摆上一抹,继续埋头搬。

过了会儿,鸟不叫了,又听到沉闷的撞击声,咚,咚,咚,一

() 声一声,间隔很远。

村人挠了挠嘴角道:“啊哈哈,肯定是老王头在劈柴,他家娘们怕冷,每天非得生火不可。”

眼前的废墟堆得很高,危雁迟越搬越快,手掌被磨得鲜血淋漓了也不管。村人劝他“慢点”,他也听不见。

终于把倒掉的屋子都移开了,里面却是空空如也,没有王太婆。

村人干笑两声:“啊,王太婆走运啊,原来没被埋在这里!”

危雁迟冷漠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是微哑的少年嗓音:“…那就好。”

说完,危雁迟头也不回地往村里走。

村人在后面追,想拦住他,拦不住。

危雁迟赶回家里,榻上空了,地上只剩下一只母亲的布鞋。

他面如寒霜,飞快地撞出家门,冷着脸踹开了一家又一家的门,空的,都是空的。

直到他来到了村长的家里。

村长家里挤满了人,人人手里都端着一碗热汤,面色红润,稀里呼噜地狂喝,汤里浮着仍带着血丝的肉块。

他们看见砸门闯入的危雁迟,霎时脸色大变。

村长连忙放下汤,用碟子盖住汤碗,露出满脸皱纹的笑:“危家小子,怎么了?”

危雁迟的声音平平,没有一点调子:“我娘,不见了。”

“别急,孩子别急。”村长招了招手,“我们陪你去找,别急。估计你娘自己走到树林里迷路了,肯定寻得回来的。”

危雁迟:“我娘腿脚不好,走不了路。”

村长咳嗽了下:“嗯,那,那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危雁迟面无表情地穿过挤满一屋的人肉,“砰”的一声巨响,直接把村长屋后的院门掀飞了三米远。

贫瘠的后院里,血溅满墙,血流满地。

尚且温热的血洼里,落着一只毫不起眼的、廉价的镯子。

别人可能注意不到,但危雁迟一眼就看到了。

村长怒吼:“臭小子,你凭什么闯进我家后院!我让你进来了——”

他话音未落,已经身首分离。

白墙上多了一道喷发血瀑。

容貌英俊的少年站在血泊里,孤寂孑孓,冷灰眼睛空洞无光。

他刚刚徒手拧掉了一个人的脑袋。

他平静地洞视着每一个人,毫无感情地问:“你们,干了,什么。”

他机械地重复:“你们,干了,什么。”

村人们被吓傻了,愣了许久,轰地炸开,疯狂地往外逃!

鬼气暴涨!

村长的屋里院外,溅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血。

大旱三年,村人苦苦求到的,是血雨。

有人跪在地上求饶,泣不成声地把他们的罪行的都说了,然后说都是村长和那几个男人的主意,祈求鬼少年能放过他。

直到这时,迟钝的鬼少年才终于知道,他听到的根本不是躁鹃。是村人堵住了他母亲的

嘴,钝刀砍她时,她只能发出扭曲凄厉的尖叫。

后来的咚咚声,是被砍断了手脚、只剩一口气的母亲拼命用头撞墙的声音,她试图提醒危雁迟,让孩子快逃。

危雁迟满脸麻木,直接把心脏从这人胸腔里掏出来捏爆了。

喝了汤的人、曾经欺辱过母亲的人,危雁迟一个都没放过。

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重复着动作,收紧五指、人头落地。许多哭号乞怜的人脸,在他眼前晃成一片模糊的虚影。

半个时辰内,淮岭村血流成河,字面意义上的成河。

血河从村长家的门扉下面涓涓流淌而出,渗入龟裂的地缝,浇灌着这干涸许久的土壤。

三年了,这片贫瘠的土地终于张开干裂的嘴唇,贪婪豪饮。

危雁迟没管其他无辜的妇女和孩子,冷眼看着她们顺着血河的流向,尖叫着逃出了这座弥漫着腥气的死村。

五天内,这件事便传遍了更广阔的淮岭地区。

一个少年厉鬼以极其残忍的方式,屠杀了半个村寨。

这件事终于惊动了凌修门。

这次,修士们争先恐后地报名下山除鬼,他们都想成为那个立功的人。

能收服一只厉鬼,虽然不算多厉害,但至少又能在除祟履历上加上一笔功绩。

一天一夜过去,他们还在争论该由谁下山除此凶祟。

杀空了淮岭村后,危雁迟哪里都没去。

他在村长后院的枯井里找到了他母亲的头颅,他就抱着母亲的头颅,目光空洞,一直一直坐在家里的榻上。

冰凉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摩挲那只冰凉的玉镯,以完全固定的频率。

他不知坐了几天几夜,似乎坐到了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血河在地上凝成了一块块暗红的伤疤。

“叩叩()”,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

门根本没关,他还敲门。

接着便是一道不疾不徐的男声,嗓音清透。

他仿佛看不见村里鲜血遍地的恐怖画面,语气相当自然地问:“公子,夫人,多有叨扰——鄙人能进来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危雁迟又在榻上坐了会儿,才抱着母亲的头颅,慢慢地走到了门口。

屋外,夜深似幕,月圆如盖,清辉染亮了凝固的血河。

在这诡异而安宁的美景中,静静地立着一个青衫曳地的年轻男子。他身材颀长清瘦,大袖飘飘,腰间挂着个白瓷酒壶,肩头背着把月白长弓。

他闻声回眸,墨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颈边垂落。

危雁迟一愣。

男人有双深蓝凤眸,似笑非笑,轻盈而辽阔。

像雨季的湖,顷刻淹没他干涸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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