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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苏泠今日出门修画回来得晚些,经过巷子时,马车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她掀帘子问。

车夫道:“三小姐,前头躺着个人,也不知是不是死了。”

苏泠大骇:“你快去看看。”

“是。”车夫赶忙过去查看,很快又小跑回来:“小姐,没死呢还有气,就是流了许多血。”

“是何人,可认得?”

“有些眼熟,似乎曾去过林家。哦......小的记起来了,是跟陆姑爷交好的那位杜公子。”

“杜文卿?”

苏泠立即下马车。

不远处的青石地面上果真躺着杜文卿,此时他浑身是血,许是察觉有人来了,他艰难地爬起身。

“杜公子?”苏泠走过去:“你可还好?”

杜文卿听是苏泠的声音,愣了愣,忙抬袖子擦去唇角的血,又整了整衣衫。

“让苏小姐见笑了。”他说。

苏泠见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气得浑身发抖:“他居然敢!他居然敢!”

“不是他,苏小姐不必为在下讨公道。”

“你有功名在身,他居然也敢如此,何必为他遮掩?”

“我不是为他遮掩,”杜文卿说:“只是不想......”

不想你再去见他。

默了默,他开口:“总之,在下没事,回去擦些药就好,苏小姐不必担心。”

随着说话,他唇角又流出血来,苏泠忙掏出帕子递过去。

杜文卿视线愣愣地落在她美好的手和雪白的帕子上。

没接。

“不用,免得弄脏了。”

“你怎么这么呆,脏就脏了,一张帕子而已。”

杜文卿摇头:“是你的东西,我不想弄脏。”

苏泠不明白这话含着何意,杜文卿被打是因她而起,她感到愧疚。

“我送你去医馆吧。”她说。

在喜欢的人面前这副鬼样子,杜文卿只觉得狼狈,哪里愿意再让她送去医馆,忙摆手:“时辰不早,苏姑娘回家吧,在下自己去就是。”

说完,他对苏泠作揖,然后一步步蹒跚地走出巷子。

但转过拐角,杜文卿停下来,靠着墙缓缓坐下。

脸上神情,不知是痛苦,还是笑。

.

五月下旬,陆安荀离京就任。

离京这日,南熏门外集聚了数十人,皆是来送陆安荀的。

有林家夫妇,苏老爹和柴氏,还有萧珉小朋友。另有陆安荀在太学的同窗好友,还有科考结识的同年进士,以及恩师裘老先生等人。

一伙人密密麻麻几乎占满官道。

陆安荀挥手:“回吧,不必送了。”

比起旁人,裘老先生满脸骄傲,这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如今要展翅高飞,遨游天地了。

“为师回去就埋两坛洞庭春,等你衣锦荣归!”

陆安荀吊儿郎当道:“您老人家怎么还这么抠搜,两坛不够,多埋几坛。”

“你这个臭小子!”裘老先生拍他。

告别恩师,陆安荀又去看自己母亲,夏寻芳。

夏氏拉扯儿子这么大,头一回跟儿子分别,早就在林大人怀中哭成个泪人。

陆安荀头疼,走过去对着两人跪下:“爹,娘,儿子不孝,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归。”

夏氏扶起他:“去了泗州,好生照顾自己,准时用膳,记得添衣,若得闲就给爹娘写信。切莫意气用事,凡事多忍一分......”

这些话夏氏叮嘱了无数遍,陆安荀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却还是老老实实点头:“知道了。”

他见不得他娘哭,一哭就心软。

陆安荀转头看向继父林大人,无声求助:您快哄哄啊!

林大人无奈,劝夏氏:“莫哭了,免得他路上也不安心。”

夏氏这才赶忙收起眼泪。

拜别所有人后,陆安荀翻身上马,几步追上马车。

马车里,苏绾和苏泠两人也刚刚跟苏老爹和柴氏分别。

比起夏氏,柴氏倒是淡定得多,毕竟她两个女儿是去广陵外祖家,路上又有陆安荀照看,很是放心,是以只嘱咐了几句就让两人上马车等待了。

一行人挥手告别城门口众人,踏上官道。

只不过没走多久,听见竹笛声由远而近。

苏绾掀开车帘瞧了眼,说:“陆安荀,是杜文卿。”

陆安荀看见了。

前头,杜文卿独自骑马而来,又或许,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神色疲顿,幞头微乱,淡笑。

“陆兄,”杜文卿下马作揖:“我来送你。”

陆安荀看见他脸上的伤,问:“是二皇子派人打的?”

杜文卿苦笑。

“他算是手下留情了。”陆安荀说:“依我对二皇子脾性的了解,没将你大卸八块已是仁慈。看来你入季大人门下也不是不无用处。”

“陆兄何必再挖苦我呢?”

“我没挖苦你,实话实说。”

入仕为官,且又处在京城政治旋涡,哪个不站队?只有站队才能自保,只有自保,才能考虑其他。若是陆安荀自己,兴许也会选一个阵营。

只不过......

“杜兄......”陆安荀问:“半年前你我因春闱结识,一见如故,我们第一次在江月轩饮酒作诗,高谈志向,你可还记得?”

杜文卿笑起来,眸子里像是落了缕春光,微微明亮。

“当然记得。”他说。

彼时他们志同道合,立誓他日入仕,必当百姓的好官。

“陆兄放心,我不会忘记初心。”

陆安荀点头,接过他手上的竹笛:“你送我一曲,我也回你一首。愿你我乘长风破万里浪,他日踏歌而归。”

清朗笛声响起,潇洒地回荡在广阔天地间,千鸟飞过,啁啾齐鸣。

杜文卿站在官道上,目送陆安荀的身影渐行渐远。

.

陆安荀的马车没走多久,又听见后头有人喊:“安哥,安哥等等我们。”

转头一看,是陈淮生几人背着锅碗瓢盆哐哐当当地跑来。

“陈淮生,你们这是去哪?”

陈淮生气喘吁吁跑到近前:“安哥,我们跟你一起去泗州吧,我都跟我兄嫂说好了,以后闯番事业回来让他们风风光光。”

陆安荀问:“你不是在开封府干得好好的?跟我去闯什么事业?”

陈淮生听到这,气不打一处来:“快别说了,他们知道我是安哥的人,天天给我穿小鞋。老子待那月奉没多少,气倒是受一大堆。不干了!”

“丁三呢?你不杀猪了?”陆安荀问。

丁三一身腱子肉:“老子杀了这么多年猪连媳妇都讨不着,不杀了,跟安哥闯荡去!”

“那你呢?”陆安荀问朱茂:“你不当厨子了?”

朱茂紧张:“我也想跟安哥去泗州,行、行吗?”

陈淮生说:“安哥,我们小时候跟你混,以后还跟你混,怎么样?”

泥里生的孩子,天生不惧风雨。他们有的是乞儿,有的父母早逝,一腔赤诚,了无牵挂。

陆安荀默了片刻,问:“不后悔?”

“悔什么?安哥你是去干大事不?”

“当然。”

“行,那我们就跟着你!”

就这么,陆安荀带着几个虾兵蟹将,闯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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